在交州登船往荆南而去的,除了交州士卒之外,还有一支益州兵卒。
从益州借来的这支兵马,由一个名为张嶷的人率领。
此人寡言少语,但只要开口往往能切中要害。
而且身上还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士徽此前只在甘先生的身上感受到过。
站在楼上的士徽矜持的与张嶷点点头,目送着对方登船北上。
脑海中想起来了此前这位先生的上中下三计。
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鲁先生对她说,交州能做的无非也就是三途:
上策投刘,中策自守,下策投孙。
当时士徽就不太明白,都是投靠依附,为何投孙和投刘的区别如此之大?
鲁先生只是淡定反问了一句:
公子以为,曹若灭刘,下一步将何为?
面对士徽的哑口无言,鲁先生不厌其烦的将其中详细区别给士徽掰开揉碎了说明白。
曹刘皆志在天下,可称敌手。
孙氏着眼仅江东,不足称虑。
即便一时逞强,划江而治又如何?曹刘双方无论是谁胜出,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割据江东的孙氏。
投江东,如登破底之船也,如何不能称下策?
也是基于此,士徽便逐渐品味出来这上中下当中的区别,并在少年心性的影响下,毫不影响选了上策。
但末了士徽还是少年心性作祟,不服气的反问了一句:
“鲁先生以为,交州竟无法自立称雄耶?”
士徽这一句自认为理所应当的反问,引来了鲁蒙的开怀大笑,和甘议不加掩饰的嘲笑。
而如今回想起来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反问,士徽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曾以为士家雄踞交州,有待天时而动的资格,但出使益州亲眼见到了这支打穿南中的精兵之后,这般心态便再也没有过。
士卒们的凛然之气让士徽心惊,吴懿张嶷二人的凶悍气息更是让士徽倾倒。
这番亲眼所见让士徽相当明确的知道了何谓差距。
尤其经过鲁先生讲解天下局势后,士徽也判断的出来。
这支打穿了南中的劲旅,不过是刘皇叔麾下的一支偏师罢了。
但士徽更能判断的出来,这支打穿了南中的偏师,再打穿交州好像也不是太困难。
毕竟连南中都突破了,那交州的瘴疬也不过是等闲罢了。
于是士徽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小心翼翼的按照鲁先生事先所讲将荆州之变一一和盘托出,并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将军若欲借交州入荆南讨贼,某愿为将军提供粮草,并征发士卒从征。”
南中都督吴懿并没有思考太久,最终分兵三千,由张嶷带领经交州入荆南支援战局。
吴懿本人面有惋惜之色,称云南还有贼獠作乱不服王化,很快就要与司马主簿带兵前往平叛,力求将整个益州完完整整的平定。
这个决定让士徽隐隐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位吴将军大手一挥,全军过交州而入荆南。
亲眼见识了益州士卒的强悍之后,假途灭虢的疑虑就不可避免的从士徽心底浮现了出来。
万人过境,不啻于将刀架在脖子上,士刘两家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三千人这个数目很好,既不会让交州支援粮草感到吃力,也不会让父亲士燮感到忌惮。
此刻眼看着益州三千士卒皆已经发船,士徽的心情也逐渐昂扬。
虽然与此前空想的不太一样,但他士徽,也终于要加入到天下的角逐当中去了!
只不过士徽刚刚举起手,就看到旁边的甘将军跳了出来:
“交州儿郎,建功立业在此时,出征!”
气势雄浑,声贯海泽,校场上一片怪叫声响起,土人士卒们纷纷举起武器回应这位威武的将军。
士徽一滞,随即无奈笑着摇摇头。
这甘先生英武之姿不输那吴懿将军,也确实比他更适合领军。
不过回想这短短半个月的遭遇,士徽也愈发感叹,苍天何厚于我哉!
唯一让士徽有点挠头的是,按理来说这两位先生不应该对他纳头便拜才对?
这跟那些中原士人说的也不一样啊。
甘议大笑着在前,用学会的有限的几句土话大声与交州士卒呼喊。
鲁蒙隐没在后面,安静的站在士徽身后面色淡然的看着眼前一切。
士徽满脸兴奋的打算将此战作为初试牛刀。
而在江陵的南边,沙摩柯满脸嗜血之色,沉重的铁棒在他手中轻巧翻飞。
依靠着精制藤甲和身材优势,沙摩柯与数十名亲卫可以说所向披靡。
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眼看着未能建功,江东方面也响起了撤军的鼓声。
“呸”了一口唾沫,沙摩柯也不掩饰自己的疲累之相,接过亲卫递来的水便大口喝了起来。
连干两碗后才有力气出声:
“特娘的,老子定要捉了那潘姓一家扒皮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