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
刑部大牢。
罗郡已经被关了好几天。
这几天,他被严刑拷问,罪名是:通齐,叛国,养死间……
萧祁御从他家里搜出的证据,就是铁证,而刑部通过这些证据,已经抓了几十个死间,他们分别被安插在天都的各行各业当中。
只是他们从来都没见过他们的头目苍鹰,所以,暂时无法指证罗郡就是苍鹰。
这绝对是污陷。
第一,他根本不知道死间之间应该怎么联系?
第二,他也无从知道联络站设在哪里?
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这些事全落到了自己头上?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是,沐家的赵氏,她极有可能知道这些内幕,并且,她把这些内幕提供给了萧祁御。
所以,萧祁御,沐云姜,还有洛浔阳联合在一起,设了一个局,将他逼入了死地。
他唯一想不通的是:那些书信的字迹,和他亲笔写得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何道理?
如今,不管他如何辩说,这个罪名,他是逃脱不得了。
他不甘背上这样一个罪名,但他又没法咬住沐氏二房的赵氏曾是二十年前天都死间营的余孽这个事实。
因为,他如果咬死赵氏,就代表他就是死间——死间的结果,就是死。
他不想死,只要他还活着,外面的人就有可能把他救出去……
可这几天,刑部被看得死死的,他根本不能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
一时之间,他只能在地牢里,拖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身体,不断地对天发誓,用以来自我安慰:
“沐云姜,洛浔阳,萧祁御,你们联合设计陷害我,等着,我一定可以出去的,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你们一个一个付出代价的。”
可他,想不到的是:他竟再也等不到出去的那天了。
因为,他也仅仅是一颗棋子而已。
*
入夜时分,萧祁御的马车进了天都城,去了如意轩。
那是师父容夕生前留下的宅子,除了他和身边几个亲信,没有其他人知道。
宅子不大,平常时候有人在打理,他在那里让人收拾了一间寝房,偶尔会去住一住——那里有不少师父生前的墨宝。
打理宅子的是一位有点年纪的姑姑,叫明悦,萧祁御叫其悦姑姑。
悦姑姑一早得了飞鸽传书,说主子要过来住一阵子,让她置办一些女子的衣裳首饰,再把主子的房间好好装饰装饰,要像有女主人的样子。
她不大明白,但还是照办了。
等天黑了,她看到主子爷抱着一个姑娘进来,并且送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才明白,原来主子爷这是打算金屋藏娇了。
可那姑娘,是不是也太娇小了一点。
萧祁御把沐云姜放到床上后,坐在边上又看了好一会儿,手不断地按摩着肩膀,这大半天,他的肩膀被她睡得那是又酸又疼又麻,很不舒服。
“悦姑姑,烦你守着她。我还有事要去忙。”
悦姑姑答应着,而后问了一句:“但不知等这位姑娘醒来,我当如何称呼?”
“暂时叫她夫人。她失忆了,如果她问起她以前的事,你就说她是我在外头成了亲带回来的,以前关于她的事,一点都不知道……”
萧祁御细细地交代了一番,就带着阿索走了,只留下阿绪守着如意轩,用以确保沐云姜的安全。
阿绪没有跟着去药石村,所以,并不知道主子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沐云姜就成了夫人呢?
他想问阿索的,可阿索走了,只留下他守在主子的房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
萧祁御去的是刑部,为的是去见罗郡。
这人在前世伤害了沐云姜,不仅用诡计囚禁她,还想引爆火雷炸死他们,如果不是他熟知陈塘关地牢,知道底下有一秘密通道,怕也会被炸死其中。
如今,回到六年前,这个人,他必须将其除掉。
想想前世的兵乱,沐氏一族被大清洗,后来又死了多少无辜誓死悍卫国家而从军的有志之士。
这一场灾难,全是罗郡带头的那帮人搞出来的。
所以,这个人,必须严刑拷问,他背后的人,一定得揪出来——
没错,这人背后,另有人在操控——就一个罗郡,他本事可没那么大,那些火药,制造工艺无比复杂,非官匠不能制成。
也就是说,朝中还有他的同伙。
大凉本是盛世,然因为晋阳侯的兴兵作乱,繁华成了一场梦,之后更是连年征战,整个大凉一直处在叛乱当中。
沐云姜趁势崛起,倒是帮着朝廷镇守了一方。可是她嫁错了,最后竟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这一世,他必须阻止大凉内乱,即便要夺权,也要做到兵不血刃。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快抵达刑部时,发现刑部那一头,竟然蹿出了冲天的火光,甚至于还有爆炸声响起。
他暗叫一声不好,带人驾马狂奔过去时,果然看到有人在劫狱,劫狱未果,最后竟把罗郡杀死在了牢里。
没错。
罗郡死了。
他竟这么容易就死了?
当他跑进地牢,看到罗郡已被人万箭穿心,钉死在牢内,死前,双眼露着难以置信之色。
这样一个结局,应该是罗郡想不到的。
也完全出乎萧祁御的意料。
这一个在前世分裂了大凉的人,那些人怎么舍得就这样把他给杀了?
沈兴南闻讯也跑来了,这人脸上还沾满了黑灰,看到好不容易抓住的罪犯就这样死了,面色比锅灰还黑,直跺脚道:
“这可如何是好?才查出一点眉目,怎么就……唉……”
萧祁御查看了一下牢里的防备情况,布防很严,他们是硬攻进来的,为的是什么?拼着死伤无数也要将他弄死,为什么?
他们想要藏起的事,肯定骇人听闻。
“鲁大志怎么样了?”
他忽想到了这个人。
“正要和殿下说这件事呢,这人病了,上吐下泄,我着人把他迁到了刑部大院内,上了铁铐,由专人看护……刚刚着火的地方正是鲁大志所在的睡房……那鲁大志活活被烧死了……”
沈兴南无比沮丧地汇报了这个消息。
萧祁御气得拧眉:两个重要的犯人都死了。
也就是说,他这些天白忙活了。
特别是,别宫一案,日期将至,自己却没有查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这顿责罚……
他想了想,准备进宫见驾,忽想到沐云姜的哥哥在此,遂走了过去,看到沐云韬躲在角落里,脸上全是惊吓之色。
虽然有点窝囊,但这个三舅子,他还是得把他救出来的。
沐云姜现在最最在乎的,应该是她的家里人,至于他,是次要的,而他得想法子让她知道,他才是她最紧要的那个人。
*
刑部大牢外,有一个黑衣人,他蒙着脸,正冷眼看着刑部方向那熊熊大火,直到有人跑来禀了一句:
“头,鲁大志和罗郡都干掉了。”
“确定死绝了?”
“确定。”
“很好。”
“损失了多少人?”
“六七个高手。”
“没留下线索吧!”
“今天用的全是外面进来的人,都是生面孔。”
“很好。”
黑衣人转过身跨上附近一匹高头大马,扬场而去。
没一会儿,来到了城北一处正在重建的旧庙。
因为要重建,庙中的和尚都去了另一座庙借住,这里只剩下了残垣断瓦。
黑色中,只有乌鸦在呱呱呱地大叫,四周连鬼影都见不着。
黑衣人飞身下马,狂奔而入,来到一处佛殿前,自嘴里发出一记信号,待那头也传来相同的声音,才走了进去,站于禅房门外,恭声行了一礼:
“主子,都已经灭口了。”
“嗯,办得好。”
禅房内的嗓音带着几丝沙哑。
黑衣人轻轻一叹:“可惜了,养了这么多年的替身,就这么死了……”
禅房内的人哼了一声:“一个蠢货,不用遗憾。”
“是。那个沐云姜,您打算怎么处理?”
“那蠢货想娶沐云姜,是想借助她手上的财力,可光有财力是没有用的。”
“那主子想如何?”
“我要捧她做沐家的家主。让她拥有沐家军,然后再为我所用……”
呃,这个计划,是不是有点不切实际?
“可她现在只是沐家的庶女而已。”
“那就让沐家的男丁一个个死去。相信我,沐家部曲落到她手上,不需要多少年的,她就能让他们成为一方势力。想要夺下大凉,慢慢来,我一定可以将这天下占为己有的……”
屋内之人说得无比肯定。
*
萧祁御连夜进了宫,跪在宣德殿外,同去的刑部尚书沈兴南被叫了进去,但他不配见驾。
皇帝对自己的厌恶,可称之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苍茫的夜色当中,宣德殿内传来一阵哐啷声,似什么被砸了,紧跟着,皇帝愤怒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让萧祁御给朕滚进来。”
立刻有公公小跑着出来至萧祁御身边,颤微微唤了一声:“三皇子,皇上让您滚进去……”
萧祁御起身,跟着公公进去了,来到殿中再行叩拜之礼:“儿臣拜见父皇……”
一只茶盏子直接就飞了过来,若是以前,他会硬生生被砸中,由着父皇发泄,但是如今的他,却是不乐意被砸中的,直接就接住了。
“你……你竟敢接?你竟敢接?”
凉帝萧离黑着脸,冲过来将手指戳到其脸孔上,怒叫道:
“朕让你好好查案。你说,这几天,你滚哪里去了?”
萧祁御把那茶盏子搁在地上,禀报道:“回父皇,这茶盏子是您最喜欢的用具,做这瓷器的老师傅已经过世,若就这样砸了,您就再出寻不来这么上等的茶器。
“至于这几天,儿臣受浔阳之托,带一位姑娘去药石村求了三贴药。那姑娘是个医者,曾说过可以为儿臣解毒,若她有一个三长两短,儿臣身上的毒就再难解开……是以,儿臣一时心存私念,就带人去了药石村……”
萧祁御实言禀告。
要是不如实相告,回头皇帝也是能查出来的。
“那姑娘就是救浔阳和纯妃的那位?”
凉帝沉着脸,对于这几天外头发生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听说,被抓的那个叫罗郡的,那天去沐家提了亲,所以洛浔阳才上去闹腾的。
然后呢,那姑娘去说辩,正好遇上萧祁御得了沐家小厮的请求,在四处找失踪的洛浔阳,结果发现竟被罗郡给囚禁了,这才发现了那些密信,查出了那么一大窝的细作。
这原是好事。
可是离奇的是,从来把公务放在第一位的萧祁御,竟会撇下正经差事,带着一个女子,驾了刑部的马车,连夜出了城。
在外头耽搁了三天三夜才回来。
那小子,这么多年了,身边可没一个女人。
凉帝萧离倒是赐过其姬妾,可惜的是,他竟冒着被责罚的风险,硬是将那两个姬妾送于军中将士为妻了。
而现在,他竟会为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这行为实在是有点奇怪。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两个犯人都死了。
凉帝思量着,在萧祁御面一拍桌案:“你不把公务当回事,如今两个人犯尽数被谋害,你说说看,这案子要怎么查?你心里是清楚的,这两个案子,关乎着国运,岂是儿戏……萧祁御,你玩忽职守,又该当何罪?”
这是要治他罪的意思?
萧祁御抬头,正声禀告道:“父皇,请您再给儿臣一个月时间,此番,儿臣必把两案一并查清……若查不清,儿臣以死谢罪……今日,儿臣就可以立下军令状……”
凉帝目光一动,这么多年了,他办差一直是谨小慎微,如今为了一个女子而致令两个人犯离奇被害。
现为了弥补自己的疏漏,而愿立军令状,倒是让他将了他一军——在他看来,这两个案子,一个月是根本查不清楚的。
凉帝一直想抓这小子的错处,如今总算是逮住了:
“好,来人,笔墨伺候……让三殿下立军状,若一月查不清案子,就给朕一死以谢天下……”
这个做父亲的,当真是够狠啊!
沈兴南在边上那是冷汗直冒。
*
等萧祁御从宣德殿出来,沈兴南在身后追着,一脸着急地直叫起来:“殿下,此案如此棘手,一个月,当真能查得清吗?”
他很是担忧。
人证已死。
线索已断。
此案还怎么查。
“查这些死士。查他们的武器装备。查他们的相貌特征。总能查出一些蛛丝蚂迹的。这么多人,聚在天都城内,入城的士卒,坊间的管事,总有人识得他们的……”
萧祁御看着尚书大人:“还是可以查一查的。”
沈兴南轻一叹:“但这样查,等同于海底捞针,现在,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是啊。
现在,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对手根本就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
“一个月时间,尽一切力量查清。”
“要是查不清,难道您还真要以死谢罪吗?”
今天立的可是军令状。
“放心,我死不了,大人,我还有事,就此别过。”
此时,东方已隐约露出一丝鱼肚白,他望了望快亮的天色,和沈兴南作了一揖,就匆匆飞身上马,与守在宫门口的阿索去了。
嗯,他想去买点云姜爱吃的早点,眼下,他只想和云姜过完接下去的这两天。
必须拐她写下婚书,回头,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上门去提亲了……
等等,他的如意算盘是不是打得太精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