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风坡。
萧祁御带着阿索和阿绪骑着马,守在三岔路口,望着北方的官道,耐心地等着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妻子的出现。
往南的客人,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经过,就是不见那张小脸出现在视线当中。
直到一个老乞丐跑向了他们。
大冬天的,这老乞丐竟跑得满头大汗的,跑上前一打量问道:“郎君,您可是姜娘子的郎婿?”
萧祁御一听,注意力落到了他身上,忙应道:“正是。”
“姜娘子让我捎信给您。还说您会给赏银的。郎君,可有赏银啊?”
老乞丐一手递信,一手索要打赏。
萧祁御打了赏,接过信,看信封上的字迹,确定是沐云姜写的。
他急忙展信一阅,但见上面写道:
“夫君大人,为妻贤惠,无一日不挂念你的身体,故决定了,今日先去药石村寻一些药草,夫君可先行往边关而去。十日后我们在边关碰面……匆匆留字,勿念,各自珍重。”
唉,那丫头,怎么就不按他们计划好的走呢?
萧祁御的眉头顿时一蹙。
不行的,这一次她是单独行动,万一遇上什么事,那怎么得了?
他想了又想,转头对阿绪说道:“你带上人,先去边关,阿索,你跟我走……我们去找王妃。”
“是。”
阿绪和阿索各自应命。
萧祁御策马折回,往药石村方向而去,走了一段路后,忽想到了一件事:往药石村去,就能转道绕去走马渡。
想想啊,她要是直说她要去走马渡查找朱珠的下落,他肯定会急的。所以,她这是故意说要去药石村。
这个孩子,真是的,那地方现在很危险的,怎么能擅自行动?
他思来覆去想了想,寻了一个小镇,换了一个打扮再行上路,天黑前正好赶到走马渡。
这个小渡口也有一个集镇,镇上有好几客栈,走南闯北的人大多都会在这里过上一夜,明天赶个一天的路就能进京。
萧祁御随便找了一家酒馆准备好好吃一顿,谁知道那家酒馆上竟有人在打架。
一波蒙面人,正在打杀几个唱戏的,见人就杀,手段无比之残暴,地上已经横尸好几具。
那血肉横飞的画面,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阿索第一时间冲上去,打飞了两个杀手。
萧祁御冲上了二楼,看到有两女一男,正在和几个黑衣人打斗,为的是保护一个已被打伤的老人,他当即飞进去加入了战圈。
那几个黑衣人身手不凡,好在萧祁御也功夫了得,加入之后,就把形势扭转了。
那些人见情况不对头,一个个不再恋战,直接夺路而逃,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萧祁御转头看那两女一男,面生的很,但其中一人的个头却是出奇的熟悉,当即叫了一句:
“阿姜?是你吗?”
小矮子转头目光闪了闪:
“居然被你一眼认出来了。你怎么也跑来了?”
没错,小矮子就是沐云姜。
另外两个不是别人,一个是素月,一个是崇八。
沐云姜悄悄离开王府后,一路往南而行。
路上,她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去一趟走马渡,然后去一趟药石村,想去问问那里的药商,有无自己想要的药材。
到了走马渡,就遇上了前脚刚到这里的素月和崇八,于是,他们一起住了店,打听着要去孟老板的戏班子上听戏。
来了这酒馆,才坐下,他们就看到跑来一群蒙面人,他们的目标是杀了戏班子所有人——沐云姜就带着素月和崇八跟他们展开了这场殊死搏杀……
“不放心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萧祁御快步走近,从上到下,打量她,生怕她再受了伤。
“没事,还是先救人吧!”
沐云姜推开萧祁御,去扶倒在地上、已受伤的班主。
孟班主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戏班子,成员们一个个全倒在血泊当中,妻子女儿也横尸在面前,不由得嚎啕大声起来:
“娘子,芳儿……你们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啊?”
苍老的声音透着沉沉的悲痛。
经营了几十年的戏班子啊,花了十几年培养的继承人们就这么死得七七八八了;相濡以沐的爱人也死在面前,最心爱的女儿也已没了呼吸……
如此境遇,落到任何人身上都受不住。
“孟班主请节哀,那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残杀你们?”
沐云姜看着楼上楼下鬼哭狼嚎叫痛的戏班成员——勉强活下来的那几个,没一个是不受伤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全是我那个孽子害的啊,他救了一个不该救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就是煞星,我们孟家的戏班子再也支不起来了,没了,全没了……”
孟班主哭得眼睛红肿红肿的。
沐云姜心情是无比沉重的,但还是追问了一句:
“是不是那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小女子?手上有道疤的那个。”
“对,就是她。”
沐云姜记得朱珠手上有一道疤,应该是被利器所伤留下的。
“那姑娘是我那个孽子从半路上捡回来的。一直在我们戏班子里打杂。有过一日,她留下一封信失踪了,意思说:她不能留下来,会连累我们的。
“可我那孽子还是把人给找了回来。回来没几天,就有人跑来找她。就今天,她跑了,和我那孽子一起跑的。
“今天又跑来了这么多人逼我们把她交出来。我哪知道他们跑哪里去了。结果,他们竟大开了杀戒。
“全是我的过错的。我不该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飞来横祸,飞来横祸啊……”
孟班主直拍大股,老泪纵横,哭得那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这种事,无论落到谁头上,想来都会追悔莫及的——人与人之间,帮忙是有一个底线的,不能伤害到自己的家人和事业。
如果帮人而害了家人,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老人家,你节哀。”
萧祁御只能如此劝说了。
就这个时候,有人从楼下噔噔噔跑上来,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最多二十四五岁,面相很敦厚,看到满地都是尸首,那张年轻的脸孔上顿时露出了惊恐之色,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在看到老班主时,他直接就扑了过来,惊叫道:
“阿父,这什么情况啊?阿娘,您醒醒啊,阿妹……阿妹……”
孟班主看到儿子回来了,顿时勃然大怒,狠狠就将他给打飞了:
“你还有脸回来?若不是你带了一个扫把星回来,我们何至于遭了这无妄之灾啊……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种孽子……滚啊……滚得越远越好……”
那宛若精神失常似的怒叫,令年轻男子顿时瘫倒在地上,转身又抓住另一具尸首又是一番痛哭。
那些可都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啊,谁能料到啊,他就离开了一天,他们就与他阴阳两隔了……
这样一个惊变,他真的是接受不了。
而萧祁御和沐云姜则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家破人亡,有时真的就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唉!
*
这天傍晚,萧祁御夫妻帮着这对父子处理现场,将惨死的人一个一个抬出来,排到酒馆边上:足足横尸十几条性命。
少班主名叫孟小白,跪在他们面前,那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得嗓子都嘶哑了。
后来,官衙里有人过来探看,问了问事情的委原,带头的捕快问孟小白:“事情皆因你救的小女子而起。那小女子呢?”
孟小白回答道:“我将其送上一条南归的货船就回来了……”
捕头再次问道:“哪家的货船?”
孟小白大叫:“我怎么知道?”一顿又补了一句:“旗幡上绣着一朵白云的那家……”
捕头立刻吩咐手下:“快,去查白家的货船,务必把人带回来,才能弄明白她得罪了什么人……”
沐云姜眯了眯眼睛,看着捕快飞马而去,感觉他此去,只怕会有去无回——直觉告诉她,那些杀人如麻的歹人就在附近没有走远……
“崇八,你悄悄跟着……小心点,好好的去,好好的回。若遇险情,不可恋战。”
“是。”
崇八立刻领命去了。
捕头也已带人离开。
半夜时分,萧祁御把披麻戴孝的孟小白劫到树林边的河堤上。
沐云姜就守在那里,素月则在边上放着哨。
孟小白幽幽然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篝火边上,转头看到这一男一女围着自己,遂一脸警惕地叫道:“你们干什么?”
“别叫。我们没恶意。”
沐云姜蹲下身子:“你没和捕头说实话吧,朱珠没上那货船。那货船驶向南边,如果你只是送她上船,早该回来了,但你却到傍晚才归,这说明你把她送到了另一个你觉得很安全的地方去了,然后你才赶来的。”
“你……你认得那个小姑娘?”
孟小白很惊讶。
“对,认得。我曾经救过她。对了,她中了毒。所以动不动就会发高热……”
沐云姜沉声道:“而追杀她的人,已经杀死了她阿父,还有她兄长。如今她手上拿着一份很重要的线索,可以证明她父兄是被人谋杀的。凶手如此做,为的是掩盖容将军叛国案的真相。我想,你就是因为这事事关一代女将军的清白,才这么竭尽全力帮她的吧……”
这几句话一出,孟小白顿时就惊呆了。
这个表情一下子就把他内心最真实的想像,全给暴露了出来。
没错的,孟小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顾一切救朱珠的。
但其中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相信容将军没叛国?”萧祁御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沐云姜不觉转头侧望了一眼:他俩的想法就是这么得有默契。
孟小白盯着他们看了又看,却不肯说了,只道:“朱珠说过,曾经有人假扮是她爹爹的朋友,想从她手上拿到证据,亏得她机灵,才逃了出来。
“你们不是本地人,你们也在找朱珠,你们的来头,我弄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这是怕上当受骗。
孟小白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孤决地叫道:“有种就杀了我,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间,一颗石头从他脖子上滚了出来,石头上还串着一根红绳,就挂在他脖子上。
萧祁御的眼神突然一眯,立刻叫了一声,“阿索,扣住他,点他哑穴,剥他衣裳,查他后背,有没有烧伤留下的痕迹……”
“是。”
阿索的反应是何等之灵敏,应声的同时直接就把人扣下,点了其穴道,剥了其衣裳。
萧祁御则把沐云姜转过头,命令道:“不许看。”
唉。
真是个霸道的男人。
男人的身体,她又不是没见过,干嘛这这么小气,不让看?
孟小白被点了穴,吱吱唔唔说不出半句话,整个人愤怒极了。
阿索则细细检查了其腰背,而后回道:
“主子,有的。”
“快,给他穿好衣服。别冻着他。”
萧祁御突然就变激动了,忙放开沐云姜走上前,亲自解开了他的穴道:“杨剑哥,是你吗?”
孟小白眼见得自己曾经的名字被叫破,所有的愤怒皆化作了吃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你是何人?”
“我是……祁御啊!当年,你背上的伤就是为了救我被烫伤的,你脖子里的那块石头,是我师父容夕将军送你的……”
提到这段往事,萧祁御的声音一下子全哑了。
孟小白先一怔,而后却是勃然大怒:
“竟是你这狗东西,早知道我当年就不救你了。从小由容将军一手养大,容将军受了那样的不白之冤,十几年了,你竟一次都不曾求皇上翻案。”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就往萧祁御身上砸了下去。
阿索挡了一下,直接就把他按到了地上,按得他那是嚎嚎惨叫。
沐云姜先是一惊,而后跳到了萧祁御的面前,恼叫起来:
“你脑子有没有问题?
“这些年萧祁御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可知道?
“一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子,连活着都是一种奢侈,你觉得在他不够强大的时候,如何能完成伸冤雪恨?靠晚上做梦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