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汉家读书人,自然知道,自古各个皇帝都说民心,可真在乎的有几个?
血债血偿说来霸气,可面对利益更大的选择,哪个皇帝又不会苟和?
他本以为,这皇帝说那些是为了提高价码,没想到,他是真完全不打算和谈!
巴图两股战战,不知怎么辩解。
而殿内大臣们,也各个脸都黑了。
这让他们怎么反对?
要是反对了,岂不是被扣上了强迫皇帝失民心之举?
他们无奈之下,齐齐看向萧宏业。
萧宏业黑着脸站出来:“陛下,臣有话说。”
“说。”
“谢陛下,鞑靼虽是蛮夷行径,对我大奉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可毕竟此番以国礼相奉,我大奉礼仪之邦,自然也要以礼相待才是...”
“何况,臣以为,血债血偿固然是为大奉子民复仇,此举臣敬服...”
“可轻启战端,我大奉军人死伤无数,这岂不是更令大奉百姓伤心...”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这些又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谁的丈夫...”
“不开战端,收拢蒙古鞑靼为大奉所用,这更是为子民着想。”
萧宏业到底有水平,这一番话条理清晰,一脸堂堂,任谁见了,也要夸赞一句忠臣。
他一派的大臣们都是眼前一亮,急忙跟着劝谏起来。
各种理由都有,反正就是一个反战。
也不知道这些平日里瞧不上军人的文臣,怎么这时候又摇身一变,知道军人的疾苦了。
“荒谬!”
林枫冷笑着怒斥:“大奉虽是礼仪之邦,可礼,终究是对那些受教化的番邦而来的。”
“面对血海深仇的敌国,还要守礼?”
“简直迂腐!”
“再者,萧爱卿这番话乍一听好似有几番道理,实则细细一想,简直诡辩!”
“照这般说法,我大奉便不用设置军队了,干脆全遣散回家了。”
“佳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为子民而战,为道义而战,为王道而战,此义战也!”
“若不打痛了这些豺狼,扫灭了这些时附时叛的蕞尔小邦,那下一次,我大奉还是会受到劫掠!”
林枫这一番话,简直是痛斥萧宏业。
许多大臣也被吓住了。
虽然萧宏业与皇帝争斗,可这般撕破脸之时,还真是少有。
萧宏业也是阴沉着脸,没想到他的这一套,竟立刻被皇帝指了出来。
这下,若是将其传出去,只怕是不能达到他预想中的效果了。
他眼珠子一转,想了个办法。
“陛下,义战,臣自然晓得。”
“只是陛下还是要为百姓着想...”
“此番出征,虽动用的粮会的粮草和运粮路线,可运粮的民夫,照样是服徭役的农户。”
“百姓苦啊。”
“再者,即便是陛下要出征,却也不妨收纳鞑靼的朵颜部落,而是扫灭弘农部落。”
“这般,控制着朵颜部落,其可以吞没整个鞑靼,势力大为扩张,为我大奉所用,岂不是更经济的做法?”
“而且草原地区,我大奉即使打下来,也难以完全掌控,若想获得收益,只怕更加困难。”
“若令朵颜部落称臣,令其朝贡,还能为我大奉添一份税源!”
萧宏业没办法,只能找了这个角度上奏。
同时他还狠狠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巴图。
巴图身子一颤,急忙磕头:“陛下,我朵颜部愿意配合大奉天军。”
“而且发誓,永不再叛!”
“若掌握了草原,愿向大奉每年交付岁币,数量好商量!”
“只要我修书一封,告之大汗,他便将其岁币多寡,告之于陛下...”
他简直是心里激动不已。
其实,这本就是此番来求和的后续,先求和,和亲,然后借兵,归附。
这般,才能保下部落,只是徐徐图之,这才从求和开始。
这时,一旁的娜仁托娅深吸一口气,跪地道:“我朵颜部愿向大奉年纳岁币八百万两白银...”
“我乃鞑靼別乞,可代大汗做主。”
“恳求皇帝陛下降恩。”
这下,萧宏业一派就更有底气了。
一个方案是徒劳花费一千万两银子,却没什么收益。
而另一个方案,不光能有个傀儡国,还能每年压榨八百两银子。
怎么看都知道选哪个!
然而,面对这些,林枫只是冷笑道:“翰林学士喻德厚何在?”
殿内,角落处传来一道声音:“回禀陛下,臣在。”
他匆匆出来,跪伏于地。
众臣一愣,翰林院的翰林学士喻德厚?
虽执掌翰林院,地位很高,但官职不过五品,按理说没法入金銮殿。
而今日却在金銮殿,皇帝还将他叫了出来...
这怕不是早有准备!
“为各位爱卿读一读大奉国史,与朵颜部有关的内容吧。”
“是,陛下。”
“朵颜部落,于大奉开年太祖设立,一度恭顺。”
“建武三年,其叛之,大奉出兵征讨,令其重新归附。”
“永平初年,叛之,大奉出兵征讨,其重新归附。”
“元和五年,因瓦剌拉拢,叛于瓦剌,大奉出兵征讨,败于瓦剌。”
“元和十年,其重新归附。”
“章和五年,因鞑靼拉拢,叛之,其与鞑靼合并,直至而今...”
“陛下,臣说完了。”
喻德厚恭敬道。
“平身,站回去吧。”
林枫淡淡道,随即用戏谑的目光,扫向殿内群臣,以及巴图和娜仁托娅。
他们各个脸色难看!
皇帝虽一言不发,却已说完了一切!
朵颜部从大奉开年以来一直至今,就已经时而归附,时而叛乱,这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般畏威而不怀德的部落,指望他们一心归附,根本不可能。
更别说将鞑靼整个草原疆域,交给他们了。
若真这么干了,只怕这岁币还没交两年,就又叛乱了。
方才提议的萧宏业,此时也是老脸挂不住了。
谁也没想到,他一个为官这么多年的权臣,竟然有朝一日,在冠冕堂皇上输给了皇帝。
这简直是耻辱啊。
“陛,陛下...”
“或可令其派质子,同时,将藩王封至其地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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