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提到了, 不过他如今也懂得说话之道了,此事牵扯深远,他并不敢说得那么直白, 只是隐晦提几句, 还要我多关心你,多读书不要总在你面前说生病一事, 多谈谈外头的趣事。”男人轻轻扬起唇角, 也跟着笑起来。
温明蕴听到这些,当下就笑出了声:“他这是怕我和武鸣相谈甚欢,直接跟人跑了吧, 所以才要你多看其他书,免得无话可说, 感情变淡。”
“倒是没白养他。”他感叹一句。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坦白身份?”温明蕴询问。
“大业未定之前, 都不会向他坦白。他虽然有所成长, 但并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还是暂且瞒着他吧。”
***
这日,温明蕴起了个大早, 武鸣说要带她去个地方,连教程晏摔跤都让亲兵去了。
“要去什么地方?”她有些好奇。
“见见故人。”
男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温明蕴就不再吭声,她的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甚至情绪还显得有几分紧张。
当马车做过一条条街道,拐进一道小巷, 最终停留在一处院门前,她都忍不住握紧了男人的手。
武鸣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携手下车。
刚推开院门,就嗅到一股中药味儿。
“你们是谁?”一个小童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十分灵秀,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认真盯着他们瞧。
“我们找苏先生。”
“先生不在家,去买药了。”
“你是先生什么人,我上次来,没看见你。”武鸣盯着他看,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得先生相救,如今当个药童,你和先生很熟吗?”小药童轻声询问一句。
“你想做什么?”
听到他的问题,药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踌躇片刻才道:“我想跟先生学医,可是他却说他如今不收徒了,让我不要费心思。”
武鸣轻笑一声,眉眼舒展,抬手指着温明蕴道:“这你得问她了,她就是先生的大弟子。”
小童看向她,面露惊诧。
温明蕴正想着多问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拐杖声。
几人同时转头,便见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而来。
他头发花白,腿脚有些不利索,眉头紧紧皱着,满脸的苦大仇深。
温明蕴当初与他分别时,师父还是中年人的模样,可是如今再见,瞧着竟是如此苍老了,看着比程国公年纪相仿似的。
再加上她刚得知苏启的陈年旧事,更是心疼不已。
“师父。”等她叫出来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哽咽了。
老头儿僵在原地,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道:“哎,怎么乱喊,谁是你师父!”
温明蕴听他这么说,已然知道他认出自己了。
“师父,您这是还在生气呢?我之前不懂事,如今已经改了,我已经背完了几本药材书,您随便考。”她立刻走上前,伸手搀扶着他,语调轻快地道。
老头儿轻嗤一声:“少来糊弄我,你会背的几本书,还是我走之前背的吧。哪怕会背你也不会用,根本就没学医的天赋,背书那么快纯粹是为了骗我的药走……”
对于这个徒弟,老头儿也是充满了无奈。
几人坐定,武鸣找了个借口,和小童一起出去了,独留他们师徒共处的空间。
“师父,我好想你啊。”
老头儿刚坐定,还没来得及训她,就听到这一句带着哭腔的话,顿时什么不满的情绪都消散了。
“想就想,怎么还哭上了,待会儿让那个兔崽子看见你眼睛哭肿了,还说是我这个老头儿欺负你了。”苏启开始翻找手帕,可是找了半天,他也不用。
最后还是温明蕴自己掏出手帕,把眼泪按住了。
“他不敢说的。师父,你的腿怎么了?”
“我前段时间采药摔了一跤,伤到腿了,这才要去买药。”苏启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碍。
“您不是收了个药童嘛,让他去买。”
“他一个黄口小儿,认识什么好药材,免得被人骗了。”
两人几句话一说,就找回了原来的感觉,温明蕴拿出自己带的礼物,全都是她四处搜集到的古籍药方。
“师父,我虽然于医道上没天赋,但找医书还是在行的,您瞧瞧。”
苏启拿过几本随手翻了翻,忍不住点头,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还算你这丫头有点孝心。果然是远香近臭,当初帮你诊脉的时候,每日被你气死,如今倒是懂事了不少。”
“哪有,我当初也可听话了,只是在药丸上面贪心了些。”她立刻放软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头儿嗤笑了一声,只是眯着眼睛看她,并没有拆穿。
这丫头是个通透聪明人,心眼儿多得很,而且记性还好,当初她装得病入膏肓,把温家一众人吓得够呛,请了许多名医太医都被她糊弄过去了。
好容易苏启扮作山野大夫进京,温家也一并把他请了过去,他一诊脉就查出了她在装病。
瞧着温家夫妻担忧的样子,他隐晦地提点了几句。
哪知道第二日再被请去温府,他就被温明蕴单独留下来说话,恳求他帮助她。
温明蕴极会卖惨,说自己年纪还小害怕嫁人,一想起来要说亲,就吓得心口痛浑身痛,弄得半真半假。
苏启治过无数疑难杂症,也知道有些人会有怪病,眼前这个姑娘极其年轻,演技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好,或许真的是一听定亲就害怕到要生病。
为此他替她隐瞒了下来,还因为这是他遇上的第一例此种病症,多停留几次。
温三娘是个很善于抓住机会的人,瞬间就投其所好,开始拿起了医书,还说想学医,甚至请教起苏启普通人要学医先看什么书。
苏启年轻时还未成亲,家中就遭遇变故,之后更是颠沛流离,连个亲近的晚辈都没有,哪儿见识过这种招数,瞬间就被这小姑娘给套路了。
他那时候就会想,若是有个这样的闺女,她若是害怕嫁人,他也绝对不会逼她。
温三娘也把自己代入晚辈的角色,该关心的地方一点不少,她记性好又勤奋,说是要跟她学医,为此晚睡早起地背书,每隔几日就换一本医书。
原本苏启以为小姑娘口头上说说而已,可是当她拿出这股劲头来的时候,他瞬间也被感动了,很快就同意收她当徒弟,给的位置还是关门大弟子。
这后面就越发心疼她了,要什么药丸都随时制出来,师徒俩感情越来越好,后面教温明蕴切脉施针时,苏启瞬间发现原本机灵的大徒弟,不再灵光了。
两人费劲一段时间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对医术真的是毫无天分,把老头儿七个够呛,合着她只会背书,不会结合实事。
被老头儿那深邃的眼神盯着,温明蕴也不好再装傻,只得岔开话题。
“方才那小童说是您救了他,还想当您的徒弟,您可以瞧瞧他有没有天分,若是有正好可以再收一个,继承您的衣钵。”
老头儿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算了,自从有你这个徒弟之后,我对看起来就很聪明的人都怕了,宁愿收个憨傻的当徒弟。”
“您不是就喜欢机灵的人嘛,若是早说,我就把程晏带来了,他憨得很。”温明蕴轻声嘀咕了一句。
“程晏,程亭钰的儿子?”苏启听到了关键词。
“嗯。”温明蕴点头:“他还挺喜欢玩虫子的,当初我刚进国公府那会儿,他养了不少毒虫呢,对毒这一块儿很感兴趣。要不师父你看看他如何,他性子也单纯,还特别容易忽悠,您若是看得上,我就把他拐过来,给您当衣钵传人。”
她兴冲冲地建议,似乎只要他点头,她就去把人塞过来。
苏启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啊,您想说他是詹怀太子的嫡孙?”
“你知道还这么说,把他说得跟个物件似的,想送谁就送谁!”苏启瞪了她一眼。
温明蕴笑嘻嘻地摆摆手:“他如今是我乖儿子,又不是别人。况且给您当衣钵传人,那也不是坏事,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苏启轻叹一口气:“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准,我当初收你为徒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你竟然会嫁给武鸣当妻子。”
“师父也叫他武鸣吗?”她询问一句。
苏启点头:“他爹娘未来得及取大名,只是太子妃当年曾给兄弟俩取了小名。兄长叫长安,他叫长福。”
“太子妃怜惜长子出身就体弱,希望他能拥有长久的平安。而幼子刚出生就白白胖胖,看着十分有福相,希望他能一直有这种福气。可惜了。”
提起旧事,苏启也是叹息连连。
可惜太子妃的一片祝福,终究是全然落空。
长子体弱,从出生伴随到临死,几乎未曾有过平安顺遂的日子。
至于幼子,自小逃命到北疆,跟随着暗卫东躲西藏,哪怕之后文成武就,横空出世杀进敌军主帐,之后还成为了北疆的守护神,这些荣耀都是在战场厮杀出来的,充满了杀气和戾气,恐怕和太子妃期盼的福气,相差甚远。
而如今再听他当初出道时放出来的那句话:无名无姓无家世,无父无母无过往。
简直是讽刺至极。
他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之所以变成这种境遇,都是被逼的。
“师父,您这身体有没有请大夫仔细瞧瞧?”
温明蕴一提这话,立刻迎来他的白眼:“我自己就是治病救人的,还需要别人来看吗?”
“医人者不自医。”
她还想再说,却被苏启抬手制止了:“这点你就别操心了,我身体好得很,我摔了之后,你相公已经请了好几拨大夫过来,我不看还让人按住我,所以刚刚没脸见我,怕我骂他!”
提起这事儿,老头儿还颇为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一直很介意。
温明蕴听完之后,顿时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他早就和您有联系,这会儿才告诉我。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都只能等着您写信过来呢。”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
苏启摆摆手:“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毕竟是一个已死之人,当初要不是姜丰帮我一把,在我服下假死药之后,想办法送我出京,恐怕此刻我坟头上的草都两米高了。虽说先帝已经亡故,但我毕竟是詹怀太子故人,若是被当今知晓,与我有关联的人,都讨不了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