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晴。
天色才刚刚大亮,城中的陕西巡抚洪承畴便在城中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登临延安城头,面色凝重的盯着城外,气氛很是冷凝。
透过有些稀薄的晨雾,隐约可听见稀稀疏疏的喊杀声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哭嚎声一并砸向延安城头。
约莫半柱香过后,越过如蚁群一般的流民百姓,在远处的天际线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同时还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
叛军兴兵?
见状,城头众人的心中便是咯噔一声,不少文官的脸上更是涌现了一抹惊恐之情。
他们近些天虽然"困守孤城",对于外界的形势一无所知,但从城外明显是有人组织,越聚越多的流民百姓来推断,也能断定那贼首"王嘉胤"定然是对延安府城贼心不死,随时会卷土重来。
难不成今天便是决战之日?
立于城垛前的官兵们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面色发白的同时,呼吸也是有些急促。
虽然巡抚大人声称朝廷不日便有援军到达,而且还是最为精锐的"白杆军",但小半个月过去了,众人激动的心情早已跌落至谷底。
就凭城中的这几千"游兵散勇",真是城外这数万流民百姓的对手吗?而且远处的那抹黑影中,为何隐隐还能传来旌旗招展的声音?
不是说,城外的叛军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百姓么,怎地拥有如此声势?
相顾无言间,城头众人的心情便是愈发沉重,只见得远处的黑影愈发清晰,在众多流民百姓的惊呼声中,逐渐行至延安城外。
只一眼,便令行伍出身的杜文焕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脸上涌现了一抹不可思议之色,下意识的喃喃道:"怎么可能?"
虽然突然映入眼帘的黑影人数瞧上去至多不过千人,与身旁如蚁群一般的流民百姓比起来有些黯然失色,但这些人不但身材魁梧,面色红润,手中皆是握有明晃晃的兵刃。
其中不少人身上甚至还穿着粗制滥造的披甲,队形也算严谨,一瞧便是懂得些军阵。
难道是陕西军阵的哗变了?
一念至此,杜文焕便是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脸庞也因为惊恐而不断抽动起来。
朝廷在陕西共设有三处军镇,兵额满编的情况下,全加起来当有三十万人之多。
虽然这个数字在空饷严重的现在至少要打上一个折扣,但料想十万士卒问题当是问题不大。
咕噜。
几乎是同一时间,延安城头上便是响起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一些意识到其中"内情"的文官们更是面露绝望之色。
十万乱军!
莫说区区一个延安府城,就连有秦王府亲自坐镇的西安城,怕是也难以抵挡。
‘‘都抚大人,这些叛军莫不是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于延安城头上响起,引得不少人都是下意识的颔首。
这延安府城虽然不比西安城那般高不可攀,但也不是寻常县城可比。
城外这千余名不知从何而来的乱军虽是刀刃在手,但若凭此就能敲开延安城的大门,未免有些痴人说梦。
‘‘不碍事,让诸将士严阵以待就是了…’’
良久,陕西巡抚洪承畴镇定自若的声音于城头上响起。
不同于如临大敌的一众文武官员,洪承畴虽然脸色也是颇为凝重,但其嘴角却是涌现了一抹淡笑,好似已然窥透城外这群‘‘不速之客’’的真正用意。
陕西近些年虽是天灾人祸不断,百姓苦不堪言,但‘‘民怨’’当数毗邻延绥镇的延安府最为突出。
周边府县虽然也有‘‘流民百姓’’出没,但终不像延安城外这般成气候。
依着洪承畴的估计,城外这群乱哄哄的灾民只怕已然是周边府县尽数汇合,方才能有眼下的规模。
至于眼下正于不远处叫嚣,甚至列阵操练的‘‘不速之客’’也并非杜文焕口中的‘‘叛军’’。
毕竟当今天子才刚刚继位,便是自内帑中拨出不少银两,犒赏九边将士。
今年过年之前,更是在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建议下,一次性补齐了九边将士已是被拖欠数月之久的军饷。
彼时的洪承畴身为督粮参政,也曾亲自参与其中,对于军中士气多有了解,不像有哗变的趋势。
更何况坐镇固原的三边总督武之望虽是年老昏聩,但也不至于坐视手下士卒哗变而无动于衷。
延安城外虽是流民围城,但通讯却是没有断绝,甚至前两日的时候,西安府还有消息传过来,声称秦王已是捐赠了一批粮食,不日便将押送至延安城。
‘‘从今日晌午开始,每日向城外投放吃食…’’
稍作沉默过后,洪承畴便是稍有些急切的说道,脸上也是罕见的涌现了些许惊惶之色。
那王嘉胤既然能够从无数流民百姓中脱颖而出,继而成为‘‘义军’’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自然不是易与之辈。
以此人的手段,定然不会兴师动众的自府谷县至此,只为了于延安城外耀武扬威一般,向自己证明其麾下实力。
换句话说,此时城外这群‘‘不速之客’’恐怕更是承担着振奋士气与‘‘作秀’’的任务。
如若他没有猜错,只怕城外的王嘉胤也察觉到了陕西一触即发的局势,准备抢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先下手为强了,而城外的流民百姓更会瞬间沦为其马前卒。
一念至此,洪承畴的脸色便是愈发难看了几分,呼吸也是为之急促了不少。
难怪王嘉胤终日于城外扮演着‘‘善人’’的角色,但却并不吸纳青壮,壮大队伍。
原来王嘉胤的心中竟是早就做好了‘‘驱民攻城’’的心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