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开始, 陈家的亲戚陆陆续续的赶来了。
这些亲戚原本是要来帮忙操办老太太葬礼,可到地方一看,已经万事俱备了, 就没有一处能挑的出毛病,都不由夸赞老二和老二媳妇孝顺能干,比远在外地的老大要强上太多。
陈旭的二叔二婶含羞带愧的接受了亲戚们的夸赞,转过脸就给老苏转了一半的丧葬费。
老苏没什么好推辞的, 他又不需要这夫妻俩欠他人情,纯粹是帮自家闺女交朋友。
晚上七点多, 陈旭的父亲回来了,还带着陈旭的后妈和弟弟妹妹。从前老太太在的时候,总不让后妈进门,连同后妈的一对儿女也不待见, 虽然中秋节那会稍稍缓和, 但亲戚朋友都不太认得这位老大的新媳妇和新儿女。
陈旭的父亲在老太太棺材前哭过一场,就忙着向众人介绍妻儿了, 和陈旭竟然只是点头打了个照面,还没有对亲戚态度热络。
苏佳穗咬牙切齿,原本晚上是要跟老苏回家的,这下也不打算走了,她不忍心看陈旭太受冷落, 多个人在身边总归是好的。
苏佳穗不走, 那江延务必留下——老苏。
“爸,你开车注意安全,路上慢点。”
“你也好好的啊, 不许跟人打架。”
“我打什么架, 放心吧。”
放心?老苏真不放心, 要不是陈家来守灵的亲戚太多,晚上没地方睡觉,他都想留在这了,毕竟陈旭那个爹和纪景那个爹是半斤八两的混球,万一起了冲突,好家伙,少说得有两个人到黄泉路上跟老太太作伴去。
老苏忧心忡忡的走了。
苏佳穗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尾灯,很为纪景松了口气,纪景这一下午,跟杰瑞躲汤姆似的,时时刻刻绷紧一根弦,她都替纪景累得慌。
没有老苏乌眼鸡一样盯着纪景,纪景终于敢离开墙根独立行走了。
亲戚们在屋子里吃饭,喝茶,聊天,折元宝,灵堂只留了陈旭和他二叔看香烛。纪景跪到陈旭身旁,往火盆里放了一把纸钱:“你不去睡会?”
陈旭摇摇头:“我还不困。”
名义上,纪景是老太太的干孙子,按照风俗是能顶亲孙子用的:“不困也不能总在这守着,你去歇会,我替你。”
见陈旭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吸烟的二叔不由笑了声,对纪景道:“你得叫苏佳穗来劝,她说话好使。”
人对自己的名字会格外敏感些,苏佳穗走进来问:“谁叫我?”
二叔马上变得和陈旭一样沉默,显然他是真怕了苏佳穗。
“你在外边做什么?”
“晚上风大,挽联都要被吹跑了,我拿胶带粘一下。”苏佳穗说完,看向陈旭:“你不去睡觉吗?”
“我……待会去睡。”
“也行,现在不太够住的,要么错开睡,要么就得坐一宿。二叔,你先去睡吧,毕竟你也熬一整天了。”
苏佳穗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二叔受宠若惊,赶忙把烟掐了,站起身道:“好好,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穗穗。”
“跟你们比不算辛苦。”这话要是旁人说,那是客套,可从苏佳穗嘴里冒出来,就格外的真诚。
二叔心里一酸,佝偻着背出了灵堂,跟清早拿着手机吵架那会比,竟活生生老了许多。
苏佳穗理好灵堂的帘子,挡住阵阵寒凉的晚风,又弯腰拾了一摞纸钱,对折,压平,拍拍陈旭的肩膀:“起来,垫着点,地上硬,跪久了你膝盖受不了。”
其实陈旭并非跪在地上,灵堂里铺着地毯,只是不够软和,亲戚们应个景,跪会就走,不觉得难受,可陈旭已经跪了将近两个小时,简直像在惩罚自己。
苏佳穗很清楚他心里有个过不去的坎儿。这些年奶奶一直盼着他好好学习,将来能有稳定的工作,能顺顺当当的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为此,奶奶总期望活得久一些,用或许微不足道的人脉和退休金更多的帮帮他。
但陈旭一样都没来得及完成,让奶奶带着遗憾和担忧离开了人世。
苏佳穗没办法安慰他,只能让他稍微舒服点。
“你……”陈旭喉结微动,小声说:“你去休息吧。”
“这才八点,我平时都凌晨一点才睡。”
“我最近凌晨三点睡。”
“谁问你了?”
纪景摸摸鼻尖,低下头,解开孝带,又重新系好,再解开,再系好,他老这样没事找事做,以此缓解尴尬。
没一会,江延也过来了,怀里还捧着一袋折元宝的锡箔纸。
“欸,你怎么不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折了?”
“她们总问我奇怪的问题。”
得是多奇怪的问题,才能让江延这么好脾气的人脸上露出隐隐约约的怒意啊。
苏佳穗盘膝坐到他身旁,拿了张锡箔纸:“怎么叠的,你教教我。”
“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在这里吹一口气,叫它鼓起来,看,折好了。”
“啊——还挺简单的。她们问你什么奇怪的问题?”
江延斜睨了苏佳穗一眼,拽着小板凳往另一侧转了转身,用并不强烈的肢体语言表示强烈不满。
好奇心,求知欲,如同滔滔江水,冲破了苏佳穗的道德底线。苏佳穗只好无奈地说:“你不告诉我,她们肯定愿意告诉我。”
说完,作势站起来。
江延绷不住了,急急恼恼道:“问我有没有割过那什么行了吧!”
话音未落,灵堂里的四人不约而同的都笑了,江延自己一边笑一边红脸,把手里的元宝折的乱七八糟,不得不拆开重新折一次。
那么一袋子锡箔纸,他一个人不晓得要弄到什么时候,苏佳穗不再开玩笑,认真的跟着他学,很快纪景也硬拉着陈旭凑到跟前,四个人围成一圈,默默折元宝。
而灯火通明的小将军楼里,他们四个正是热议话题。
“到底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看看什么场合,找一帮同学过来,哎……这老太太一走,更没人管他了。”
“要么怎么说是小孩子,做事就欠考虑,不过小旭这几个同学还蛮稳当的,不像那种咋咋呼呼的招人烦。”
“那总归不是自己家里人啊,就怕什么呢,老太太留下这么大一笔家业,他小小年纪的,万一给败祸了,以后怎么办,何况,那边不是还有个亲妈。”
“小旭满十八岁了没?”
“满十八岁又怎样,没长大呢,还是要有个人看着些,要我说啊,老大和老大媳妇干脆搬回来,好歹孩子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守在这么大个房子里,一家人到什么时候都是在一块的好。”
“可我看,小旭和他爸也不亲呀。”
“不常相处,处一处就好了,血脉相连哪有不亲的。”
说来道去,无非是怕陈旭“胳膊肘向外拐”,把老陈家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家业都拱手送到外姓人的腰包里。
既然是陈家的亲戚,自然要为陈家考虑,再者,守灵这么无聊,折元宝这么枯燥,总归得找点事情做吧。七大姑八大姨都非比寻常的热心,一时就把老大夫妻俩叫到饭厅,苦口婆心的讲起道理。
殊不知老大夫妻俩正有此意。他们在南方,虽然生活富裕,但经济条件还没到“不差钱”的地步,房子,两室一厅,如今勉勉强强还能凑合,将来一对儿女长大了就住不开了,事业,没什么发展空间,基本是赚死工资,还得保证儿女的教育,维持成功人士的体面。
这样一来,回老家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二层的小将军楼,自带前后两个院子,完全够一家人居住,事业上也能尝试着更进一步,关键老家有老家的人脉资源,儿女上学的问题很好解决。
现在又有一个这么理直气壮的借口,陈父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可面上还是犹犹豫豫,仿佛自己在外边打拼这么多年,成果硕大,非常难以割舍。
直至七大姑八大姨三打四劝,他才勉为其难的做出牺牲,答应放弃一切,回来照顾陈旭。
从来不负责的人突然愿意负起责任,一下就成了举世无双的好父亲,连带着那一声不吭的后妈,也成了温顺贤良又深明大义的好后妈。亲戚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都盼着这一家人往后和和睦睦的过日子。
二叔二婶冷眼在边上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你们倒是问问小旭愿不愿意。”
“老太太不在了,他爸回来照顾他,多好的事,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再说他一个小孩子,还能什么都由着他?”
“都怪我从前做的不够多,让小旭跟我生疏了。”陈父叹了口气道:“以后日子还长,我慢慢弥补。”
听这话茬,是想要一锤子定音,强买强卖了。二婶想到外头的苏佳穗,忍不住哼笑一声:“既然人这么齐,干嘛不把小旭叫进来问问呢?也听听他怎么说的,反正老太太生前交代过无数次,这房子是要留给小旭的,我们家不跟孩子争,可要是有人不顾孩子的意愿,非得厚着脸皮往这房子里住,那当儿子的不好把爹撵出去,我们却不能坐视不理。”
二叔闻言抿了下嘴,想笑,憋住了。他这会又觉得妻子很聪明,起码学习能力很强,把苏佳穗直来直去那一套全学会了。
真是,就该这样!横竖这房子跟他们没关系,与其好处和好名声都让那两口子占了,不如干干脆脆撕破脸,大家一块丢人!一块吃亏!公平!
见老二媳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亲戚们就不好再和稀泥了,年长的姑奶奶斟酌着道:“老太太走了,剩你们哥俩,应当是相互扶持的,不过这年头都是各过各的日子,眼前这场官司是要说道清楚,古往今来老人不在了,都得有着一遭,说道归说道,别真动气伤了哥兄弟的情分。”
兄弟俩很给面子的点头答应。
“那行,去把小旭叫进来吧。”
姑奶奶发话,自然有跑腿的,跑腿的跑出去,又很快跑回来,对着一众亲戚摇了摇头。
“这孩子,还请不动他。”
“他这一大天都守在灵堂里,也是想多陪陪老太太。”
姑奶奶扶着桌站起身:“既然叫不动他,那我们过去吧,都是自家人,没什么避讳的,当着他奶奶的面,说话倒方便些。”
众人出了门,到了院里,姑奶奶领着老大两口子和老二两口子进了灵堂,剩下的都站在外边。
“小旭,姑奶明个就回去了,只能在这留一晚,想跟你说几句实在话,你别不耐烦听。”不等陈旭表态,她便自顾自道:“你看,你今年高三,转过年就高考了,以前有你奶奶照顾着你的衣食住行,或许你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你奶奶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往后可怎么过呢,上一天学回来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话是这样说,可家里没个大人哪行啊,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叫他把那边的工作辞了,房子卖了,搬回来跟你一起过,以后就由他负担你上学的生活费。”
姑奶奶有一箩筐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归根结底,她只有一个目的,她哥哥留下的这栋小将军楼,最后必须在陈家人手里,陈旭姓陈,可陈旭年纪小,有一定几率走上歧途,败光家业,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杀回来打感情牌的亲妈,姑奶奶着实不能放心。
因此她话里话外就是要让老大两口子搬进来住。
陈旭是年纪小,可他在这一群心眼比蚂蚁窝还密的亲戚当中周旋了十八年,早学会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姑奶,我不是小孩了,该懂得道理我都懂,我爸妈离婚十三年,这十三年我总共跟他见过六次,说过十句话,跟我妈见过两次,打过五通电话,总共加起来不到八分钟。”
“……”
“我记得姑奶家里养狗,你每天跟狗见面说话的次数都不止这些吧?”
“可他到底是你亲爸,他也承认以前疏忽你了,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姑奶奶仍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何况你还得上学呢,吃的穿的哪样不要钱?”
“咳。”纪景抬手掩唇,清了清嗓子,很小声道:“我有钱。”
姑奶奶马上调转锋头,做出一副杀鸡儆猴的架势:“这是我们陈家的家务事,有你插嘴的份吗?”
苏佳穗不清楚陈旭心里是否愿意跟他爸一起生活,所以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纪景掺和进去,原也不对,可这姑奶奶像教训自己孙子似的教训纪景,她就怪窝火的:“家务事?据我所知自从陈旭的爸妈离婚,陈旭就没有得到过一分钱的抚养费,整整十三年,怎么没有人站出来问他上学要不要钱,吃的穿的要不要钱。”
“那是因为有老太太抚养他。”
“对嘛,从今往后我们抚养他,我们真金白银拿钱了,有没有资格说话?你要是想堵住我们的嘴,你也可以拿钱啊,好歹陈旭叫你一声姑奶,你来负担他的生活开销更合情合理呀。”
苏佳穗一开口,纪景也有底气了,重重附和道:“就是!陈旭娶老婆,生孩子,他孩子结婚,我全包了,所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旭的二叔二婶都绷直了嘴角,都在憋笑。
他妈的!原来做个旁观者这么爽!
姑奶奶被苏佳穗和纪景气得手直哆嗦,但也不耽误她拉大旗作虎皮:“你们,你们懂什么叫亲情,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家人!”
提及亲情,提及家人,苏佳穗和纪景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他们终归是没办法替陈旭做决定。
姑奶奶再度望向陈旭:“小旭,姑奶不会害你的,到什么时候,有家人在才算有个家,不然你只能守着个冷冰冰的空房子。”
陈旭忽然笑了:“姑奶,你说的很对,我这些年缺失太多亲情了,太需要家人的陪伴了,这样吧,让我爸拖家带口的住进来,也让我妈拖家带口的住进来,那我从今往后不仅是父母双全,还多了好几个弟弟妹妹,我们这一大家子在一起生活,一定能其乐融融,热热闹闹。”
灵堂外好几个定力差的小辈没憋住,此起彼伏的笑出了声。
这笑声更是让姑奶奶一张老脸挂不住:“你——”
姑奶奶的儿子,陈旭要叫小叔的,终于看不下去:“妈,你操这份闲心干嘛,走吧走吧,我们不蹚这趟浑水。”
姑奶奶被儿子强行搀扶走了,显然结果已定,再没有热闹可看,亲戚们又各自散去,继续吃饭,喝茶,聊天,折元宝,只是比方才多了些谈资。
而兄弟俩留在了灵堂,在老太太的遗像前,再度为丧葬费的事争执起来。
“这些年都是我在妈身边孝敬,你管过一天吗?现在妈没了,你一分钱都不想拿,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些年妈的退休金不是都给了你?给过我一分一毫吗?”
“妈难道没替你养儿子?”
“你看他从头到脚哪里像我儿子?”
纪景揽着陈旭的肩膀,江延抵着陈旭的腰,硬是把他带离灵堂。
苏佳穗落后一步,她绕过争执不休的兄弟俩,将老太太的遗像转到另一边去。
刺耳的话不要听,难堪的场面不要看,那么世界就还是很美好的。
二楼陈旭的房间此刻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霸占着,两个孩子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抓到什么玩什么,把陈旭的房间搞的一团糟。
陈旭的后妈见他们上了楼,过来说:“家里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晚上就让他们在这屋里睡吧,晨晨,月月,乖一点,快睡觉。”
苏佳穗笑道:“你放心去忙吧,我哄他们两个睡。”
后妈也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门一关,苏佳穗霎时变了脸,瞪大眼睛指着两个小孩:“给我闭嘴!躺下!”
她那样子是真吓人,别说孩子了,纪景都害怕,俩小孩甚至不敢哭闹,叽里咕噜的钻进了被子里,只露着两颗脑袋在外边,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小孩子装睡装不了太久,十分钟不到就真睡着了。
床上没了位置,只好打地铺,苏佳穗横在他们三个头顶,勉勉强强可以挤得下。
挤得下,却睡不着。
纪景枕着胳膊,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小旭,你连这些年跟你爸说过多少句话都记得,肯定还是想和他一起生活的吧?”
陈旭侧着身,背对着他:“哦,我胡扯的,反正他又不记得。”
“靠,我还以为你说真的。”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也谢谢你们俩想抚养我的一番美意。”
苏佳穗笑了一声,惹得纪景反应很大:“我是说真的,没有开玩笑。”
“心领了,但不至于。”
“反正你有需要就跟我说。”
江延翻了个身,仰头问苏佳穗:“你请假了吗?”
苏佳穗:“没呢,老苏应该会给我们请假的。”
陈旭:“明天来吊唁的人应该会很多,要不你们还是回学校上课去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可吵了。”
苏佳穗坐起来,抖了抖纪景的西装外套,上面全都是烧纸钱时落的纸灰:“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们是来吵架的吗?”
“就是。”纪景下意识的附和。
“你就是什么就是。”苏佳穗把他的外套丢过去:“自己盖吧。”
“我又怎么了……”
“陈旭,你的睡衣呢,借我换一下。”
纪景猛地坐起身,压到江延的手,江延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干嘛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纪景草草道歉,继而看向苏佳穗:“换什么睡衣啊。”
“这样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当然是我的牛仔裤太紧了。”
虽然苏佳穗在骂人,但纪景知道她并没有生气,于是大胆提出意见:“那我把我的脱给你。”
苏佳穗是迟钝,却也不傻,看得出纪景不想让她穿陈旭的睡衣:“哼。”
“哼什么啊。”
“……”
苏佳穗还真不晓得自己哼什么,就是觉得纪景挺无聊的:“行啊,你脱吧。”
纪景抬手解开衬衫扣子,一颗,两颗,耳朵越来越红,解到一半停了手:“你能别这么一直盯着我吗……”
他皮肤雪白,肩膀平直,又有漂亮的锁骨,衬衫半敞,即便害羞到眼神闪烁,也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不愧是男主角。
可除了优越的外表,复杂的家庭,纪景身上实在没有什么男主角特质了。
一整个笨蛋小熊,掏蜂窝会被蜜蜂叮得满头大包那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