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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的座船,很快追上云逍乘坐的商船。
除了王承恩,钦差范景文也在一起。
船主这时候才弄清楚云逍的身份。吓了一大跳。
“你什么时候从河南回来的?这又是去哪里?”
对于王承恩的出现,云逍颇为意外。
这个老王,怎么有点阴魂不散?
“今个儿才回京,陛下又分派了差事,前往江南公干。”
王承恩老老实实地说道,却没说实话。
临走时,万岁爷特意叮嘱过。
这次江南之行,为云真人保驾护航是首要任务。
还要想方设法,消除云真人心里的隔阂。
最理想的目标,就是是能恢复到以前那个样。
这次万岁爷既是专门派钦,又是东厂。
陆上还有方正化,带着三千勇卫营。
这么大的阵仗,云真人肯定会不喜,所以得先瞒着他。
“这位是右佥都御史范景文范大人,此行代天巡抚江南。”
王承恩指着范景文,向云逍介绍。
云逍十分郑重地行了一个道揖。
他当然知道这个范景文。
再过十四年,也就是崇祯十七年。
范景文临危受命,以兵部尚书入阁。
亲友多登门相求,他一一婉拒。
并在门上张贴“不受嘱,不受馈”六个大字,以此明心迹。
因此被称之为"二不公"、"二不尚书"。
数月后,京师被攻破,范景文此时已是病重。
闻讯后,他留下遗疏:"身为大臣,不能够在战场建功立业,死有余恨。”
随即跳井殉国。
此人是个大忠臣、能臣。
可惜有些迂腐。
李自成即将兵临城下,大臣们劝崇祯弃京南逃。
范景文是坚决反对者之一,认为京城还能抢救一下。
最终导致南迁无果。
“下官见过云真人!”
范景文不敢托大,连忙还礼。
王承恩邀请云逍乘坐官船。
官船肯定比商船要舒适的多。
不曾想,却被云逍婉拒。
“此行江南,正要体察一番沿途风土人情,乘坐官船,又能看到什么?”
于是范景文和王承恩坚持与云逍同船。
云逍自然不会反对。
船主喜不自胜,有这些通天的大人物在船上,这一路上不知道要省多少麻烦,少多少盘剥。
商船顺着大运河,一路向南航行,官船远远地跟在后面。
数日过后,商船过了德州。
云逍此时已经没有了离开时的好心情。
王承恩和范景文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
沿途所见所闻所经历,可谓是触目惊心。M..coM
他们乘坐的商船,多次因为运河淤堵,不得不停滞河上。
曾遭遇漕运巡船的勒索,以及沿途各地漕运行署衙门官吏的盘剥。
在还遭到过漕帮公然拦河抢劫。
在靠岸停歇的时,也目睹了运粮漕军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被迫弃船逃走的有之,欺压沿岸百姓的也有之。
甚至还遇到过,押送漕粮的官员、漕卒监守自盗,故意凿沉漕船,将整船漕粮贪墨。
如果是乘坐官船,肯定是看不到这些的。
云逍在前世,就知道大明的漕运腐败,弊端重重。
却远没有这次亲身经历,来的这么真切。
并且云逍还知道,沿途所经历的这些,还仅仅只是漕运的表象。
看不到的是,已经腐烂的血肉和骨头。
王承恩和范景文这一路都是神色凝重,忧心忡忡。
漕运,对大明国家财政,发挥着命脉的作用。
元朝时期的漕粮运输,以海运为主。
运河不过是海运的辅助性交通,无关紧要。
大明对大运河的依赖程度前所未有,远远超过以前的历代王朝。
大运河是京城和江南之间,唯一的交通运输线。
除了粮食,新鲜蔬菜和水果、家禽、纺织品、木料、文具、瓷器、漆……
几乎所有物品,都要通过大运河进行输送。
漕运烂了,大明等于是被切断了大动脉。
王承恩和范景文怎能不忧心?
船过东昌府。
范景文准备写奏疏,上书朝廷,整顿漕运。
“整顿?”
“整个漕运,都已经烂透了,还怎么整顿?”
“漕运经历多次整顿,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云逍冷笑着直摇头。
范景文一阵颓然,“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王承恩心中一动,“云真人一定有良策,解决漕运弊端。”
万岁爷早就算定了,云真人此次南下会‘管闲事’。
漕运关乎国家安危,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可大明的漕运,连张居正、高拱主政的时候,都无法改变。
如今的大明,除了云真人,还能有谁有办法?
“漕运已经从里到外都烂了,刮骨疗伤都意义不大。”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块烂肉割掉,弃之不用!”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
范景文大吃一惊,“漕运,关系百万漕丁的衣食,以及沿运河两岸城镇百姓的活路,岂能一切了之?”
他说的倒是大实话。
在运河上的船只超过万艘。
靠漕运吃饭的漕丁超过一百万。
漕运刺激了运河两岸数省无数城镇的兴起。
沿岸更是有不计其数的百姓,靠运河吃饭。
一旦裁撤漕运,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这些城镇也很快衰落下去,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云逍一声冷笑:“最重要的,还是漕运的利益,滋养了一大批贪官吧!”
运河漕运,涉及了太多既得利益。
此时已经形成了一条庞大而又完整的贪腐链条。
除了官吏,各省还有船帮勾结。
正粮之外“耗米”,“耗费”横收暴敛。
苦的,却是承担漕粮、漕运的老百姓!
范景文无言以对。
王承恩苦笑道:“撤了漕运,又如何贯通南北?”
“云真人的意思是,改漕运为海运。”
范景文连连摇头,“这根本行不通的!”
云逍反问道:“为什么行不通?”
不等范景文回答,云逍又是一声冷笑:
“不要说什么海上凶险,海盗劫掠,更不要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
“归根结底,是漕运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
“因此海运之事成了禁忌,朝廷和地方绝不允许海运漕粮。”
“明知弊端重重,为什么不能改?非要等到亡国亡种,才去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