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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奏折,分为两种形式。
一种是‘题本’。
题本一式两份,一份由通政司直接送到宫内,交由管门的官员呈递到御前。
另外一份,则会交给六科廊坊抄录。
还有一种奏折叫做‘奏本’,是以个人名义上奏的奏折。
奏本直接递给皇宫管门官员,再传递给皇帝。
在皇帝没看之前,奏本是不会公开的,也不会交由六科廊坊抄录登记。
后世电视剧官员们常说的‘我要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指的就是奏本。
孙传庭的奏折没有走通政司,却直接派人提交奏本,显然是有重要而又隐秘之事。
崇祯猜测,十有八九与叔父有关。
奏折上,只有寥寥数语。
字迹纤细,形如鸡爪:‘十月前,江南事可定,来年,陪你踏平辽东!’
看落款的时间,却是出海之后的日子。
崇祯原本高度紧张的身体,瞬时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舒坦。
只要叔父没事,天就塌不了。
并且从叔父的寥寥数语可以看出,叔父是在谋划江南大局,十月前就可以结束。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叔父这次是在使‘诈死计’。.CoM
为的就是一劳永逸地解决江南的事情。
叔父说可以解决,那一定可以从根子上解决。
江南安定了,接下来,就是踏平辽东!
崇祯禁不住一阵心潮澎湃,满心期待与豪情。
温体仁紧张地问道:“陛下,可是有了云真人的消息?”
周皇后以及众臣都是紧张地看着崇祯,生恐从他的口中,说出什么噩耗来。
“孙传庭……”
崇祯正要道出实情。
可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孙传庭的奏折,是在云逍子出海前就写好的,走海路送往京城,由于海上遇到风浪,因此迟了些时日。”
众人都是大失所望。
崇祯思忖了片刻,接着说道:“朕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以国事为重,南巡的事情,暂且作罢。”
“但是云逍子生死未卜,朕心难安!”
“刘兴祚即刻率锦衣卫南下,务必找到云逍子的下落。”
“朕有些乏了,都退下吧!”
崇祯挥挥手,神情极为颓废,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大臣们忧心忡忡地告退。
等大臣们走后,周皇后迫不及待地就要询问。
崇祯用眼神阻止她,向殿内的太监喝道:“全都退出殿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十丈以内!”
太监们依言退了出去。
“叔父,安然无恙!”
崇祯一扫刚才的颓唐,眉梢都带着喜气。
然后将云逍的书信,以及自己的推测,向周皇后说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皇后拍了拍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不解地问道:“陛下刚才为何不对大臣们道出实情?”
崇祯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叔父诈死,想必是为了引蛇出洞,将江南的魑魅魍魉全都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朕也正好利用此事,当做试金石,看看哪里大臣,是真的是忠君体国,哪些又是嘴上一套,心里却是另外一套。”
周皇后顿时恍然大悟。
如今随着各项新政的推行,大明蒸蒸日上。
可受到的阻力依然不小,总有那么一些冥顽不灵的,由于被触碰到既得利益,妄图螳臂当车。
还有很多人,嘴上挂着社稷,心里却惦记着自己的生意。
叔父这么‘一死’,那些人自然是不甘寂寞,纷纷跳出来,以各种方式,阻挠甚至是推翻各种新政。
就如张居正当年那样,人亡政息。
陛下这一招,真是毒……不,妙啊!
向来墨守成规的陛下,居然也会十使阴谋诡计了,大明之幸也!
崇祯双手按在御案上,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这一次,朕与叔父联手唱一出双簧,还大明一个日朗风清!”
云逍子在大海上殒命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
刘兴祚带领大批锦衣卫,匆匆赶赴江南。
崇祯接连三天没有上朝,也不曾接见大臣,更加坐实了消息。
京城中开始暗流涌动起来。
……
转眼间,时间到了崇祯五年的五月。
大洋山。
海滩上,云逍躺在一张躺椅上,戴着墨镜,穿着条大裤衩,惬意地享受着日光浴。
若是再来一些比基尼……不,冰镇啤酒,那就更加完美了。
王承恩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说道:“云真人,今天的消息送到了。”
这段日子,老王足足掉了二十斤肉,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看着让人心疼。
一方面是操劳过度。
另一方面,则是被吓得。
这些天,他不仅要负责密切监视浙直各地的动静,收集梳理消息。
还得忍辱负重,遭受多方诘难。
不光是被懿安皇后,不,太子打。
还挨了不计其数的骂,云真人出事了,你怎么没死在大海上?
这些倒也罢了。
崇祯专门发密旨过来,将他训得狗血淋头。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奏报,是想吓死朕吗?
这也怪王承恩疏忽了,忘了这茬。
云逍躺在那里,淡淡地说道:“念。”
“刘宗周、陈继儒等大儒,纷纷撰文,痛斥科学和各项新政,声称其祸国殃民,祸害无穷,必须禁绝科学,取消新政。”
“浙直各地的名士,纷纷发文附和,各地文社也多有推波助澜者。”
云逍摆摆手,“一帮腐儒,不必理睬,说点别的。”
王承恩继续念道:
“松江府本地士绅、富商,欲染指上海港与浦东,通过松江知府衙门,向上海县夏允彝施压。”
“浙直各地,过半纺织作坊停工,织工失业者不计其数,并有人暗中策划,随时都会爆发民乱。”
“魏国公徐弘基,连日密会勋贵、富绅,密谋抗税,阻止清丈田亩。”
“各地士绅、地主,纷纷拒缴夏粮赋税,清丈田亩一事也受阻,不仅遭到地方乡绅、宗族极力反对,官员们也多有不配合者,王应熊、马士英在浙江,几乎寸步难行。”
……
云逍摘下墨镜,看着前方一浪接着一浪冲向海滩的浪潮,摇头一笑:“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此话果然不假。”
王承恩四处瞅了瞅,没见有人游水,更别说是裸泳了。
云逍在躺椅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站起身来,“走,回上海县!”
“好勒,我这就去吩咐下去!”
王承恩顿时大喜。
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接下来,也该轮到老王扬眉吐气,大杀四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