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
崇祯终于传令,明日清晨起驾回京。
御驾早在半月前就抵达这里,为的就是等候云逍。
在他看来,消灭建奴这万世之功,必须与叔父共享。
没想到云逍坚辞不受,他也只得作罢。
下午的时候,崇祯正与孙承宗、卢象升等人议事,乙邦才奉命前来觐见。
“莫不是叔父改了主意?”
崇祯心中一阵欣喜,立即宣乙邦才觐见。
没想到乙邦才却是来送信的。
“国师又有什么要事?”
崇祯笑着拆开信。
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
距离御座最近的孙承宗,发现崇祯握信的那只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着。
孙承宗不由得大吃一惊。
难道国师在信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把陛下气成这个样子?
又或是出了什么事情?
能让陛下如此失态,那肯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崇祯看完信,一声长叹。
然后向乙邦才问道:“将那吴氏一门的事情,向朕细细道来。”
“遵命!”
乙邦才将在吴家的所见所闻,包括吴陈氏所说的每一句话,原封不动地向崇祯叙述了一遍。
孙承宗、卢象升等人无不动容。
崇祯眼圈泛红,感慨地说道:“想不到,我大明竟然有如此忠烈之家!”
孙承宗开口道:“大明有如此忠义壮烈之士,乃国家昌盛之兆,臣为陛下贺!”
崇祯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要成就煌煌赫赫之功,牺牲又何止十万尸骨?他们都是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啊!”
卢象升道:“陛下如此体恤将士、百姓,实乃千古少有之仁君。”
崇祯摆摆手,向随行太监说道:“传旨祖大寿,立即找到一个叫吴七郎的把总,然后带他来见朕!”
吴七郎,正是吴陈氏的幺子。
太监立即领命而去。
崇祯沉吟了片刻,然后毅然说道:“国师在信中说的没错,踏平辽东之功,朕应与将士,以及为国捐躯之忠烈共享。”
“这次凯旋回京,仪式要改一改才好!”
孙承宗急忙劝谏:“此番陛下御驾亲征辽东,朝中大臣本就颇有非议,若是改变仪制,将武人抬得过高,就怕……”
“怕什么?”
崇祯挥手打断孙承宗的话。
想到叔父曾透露的天机,他的心里就冒出一股无名怒火。
李自成兵临城下,皇宫中敲响景阳钟召集群臣。
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
一群整天将‘忠君爱国’挂在嘴上的文官,竟然连一帮太监都不如。
指望他们?
最后就是一根绳的结局!
“朝廷以往待将士如奴仆,将士又如何肯为国效命?”新笔趣阁
“朕若是待将士如国士,他们将视朕为君父,国家危难之际,又如何不效死?”
崇祯斩钉截铁地说道。
“陛下圣明!”
卢象升跪地称颂。
孙承宗也不再劝谏。
不多久,祖大寿前来觐见。
崇祯见他孤身一人前来,心中顿时一沉。
果然,祖大寿奏道:“臣帐下把总吴七郎,在攻占辽阳之后,清剿残敌时被暗箭所伤,不治身亡。”
崇祯猛地站起身,然后又颓然坐下。
乙邦才身体一颤。
脑海中浮现出,吴陈氏在村口等候儿子归来的一幕。
瞬时间,泪水夺眶而出。
孙承宗、卢象升等人,齐声悲叹。
吴氏一门八口男丁。
除父亲被奸佞所杀之外。
其他兄弟七人,竟然全部为国捐躯!
崇祯沉默许久,缓缓说道:“即刻起驾,回京!”
------------------京城。
华灯初上。
清华园内正在举行一场家宴。
除了女眷、云昊夫妇。
周皇后也带着朱慈烺来了。
两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
在云逍面前,也是执晚辈礼。
清华园里没有什么严苛的规矩。
大家伙儿围在一张大桌子上。
有说有笑吃个饭,其乐融融。
云逍的心情本来是极好的。
可是看到已经显怀的周皇后。
侄媳妇郭蓉,也是挺着一个大肚子。
再看看自家女人。
张嫣,肚子比搓衣板还要平。
柳如是、董小宛等人,依然是身形婀娜。
程雪迎……哦,还没教过这名女弟子打针。
自己以前也是勤耕深作啊!
更没有跟一些网文中描写的那样,用内功把小蝌蚪杀死……云真人压根儿不会那种牛逼的功法。
可为什么光播种,不见长庄稼呢?
难道是姿势……不,估计是穿越者的缘故。
灵魂穿越,身体受到某些未知的影响。
看来贫道还得继续努力!
席间,朱慈烺化身话痨,嘴巴一直就没停过。
说的都是这次去河南的所见所闻。
周皇后看到黑的跟昆仑奴有的一比的儿子,不由得一阵心酸。
然而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俨然成人一般,周皇后又是一阵欣慰。
叔父说的没错,大明皇帝,绝不能养于妇人与太监之手。
那样培养不出明君。
张嫣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从嫂子变成婶娘,朱慈烺又一口一个‘皇婶婶’叫着,怪别扭的。
享受着家人陪伴的欢乐。
云逍禁不住就想起了吴陈氏一家。
他的心情陡然变得低落下来。
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中,家宴即将结束。
乙邦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从顺义到清华园,也就是五十来里的路程。
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乙邦才凑到云逍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云逍一震,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云逍默默起身朝外面走去。
张嫣连忙询问乙邦才,出了什么事情。
乙邦才将吴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柳如是见过吴陈氏,听说吴陈氏最小的儿子也战死,忍不住哭出声来。
其他女眷无不潸然泪下。
“我去看看。”
张嫣起身去找云逍。
其他人都不放心,也紧跟其后。
一大家子来到园中湖边。
云逍低沉、悲戚的歌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黄昏日落阿公敲着碗筷把歌唱着她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过等远方开来的车门口的板凳在那从没挪过眼神还在期盼着她生了一个又一个都被号角的呼声吹走了山那边是什么是烈士的英魄是他们拼死保卫的大明国河那边是什么是绵延的战火她望着远方泪一滴滴的落和平来了他们走了她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