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芝有些不快, 但又舍不得说儿子,只对着苏瑜翻了个白眼:“时年, 让她说, 苏瑜说不定带孩子带的够够的了,早盼着我们把孙子带走呢!”
顾芝时不时煽风点火,别人怎么想先不说, 两个孩子内心确实很煎熬。
其实在两人拦着苏瑜闹事开始,就已经很煎熬了。
一方面害怕离开妈妈,另一方面又觉得, 是不是家里的孩子确实太多了,对于妈妈来说, 他们在这儿只会让她更累。
赵深丧着脸, 难过又慌乱, 他努力睁大眼睛,怕眼睛一眨就会忍不住掉泪。
苏瑜知道他, 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有时候觉得孩子懂事些好,可过于懂事到底还是会心疼的。
她伸手, 不轻不重的在大儿子头上拍了一下,转头又看了小儿子一眼, 笑骂:“真是两个蠢蛋。”
赵深鼻子一酸, 被骂了, 却反而觉得安心了,也无端端生出了些信心。
苏瑜没再管孩子们,笑了一下,往人群中走了几步。
裴霜带着人匆匆而来,正好看见苏瑜冷静自持, 信步而出的模样。
她愣一下,苏瑜的内心是有多强大,才会面对这种情形还能笑得出来。
赵时年眼神灼热,眸色深深,他几乎舍不得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的苏瑜,只觉心口鼓噪的厉害。
以前的苏瑜也很美,像一朵娇花,需要人呵护。
现在的苏瑜好像不一样了,她无惧荆棘与风雨,迎风而立,却更吸引人了。
他听见苏瑜在同她说话,“时年,难道你不好奇,你妈和妹妹为什么非要把孩子带走吗?”
赵时年被那眼神烫了一下,忙不跌地点了点头。
苏瑜又看向围观的众人问:“你们难道不好奇吗?奶奶想念孙子或许在情理之中,那姑姑呢?赵时月为什么这么上下蹦哒,好像不促成这件事,会造成莫大损失一般。”
“是啊,姑姑为什么非要在这件事情里掺和个不停?”
苏瑜又说:“据我所知,我婆婆之所以会来这里,赵时月功不可没。今天的这一出也是,要是没她撺掇,会闹成现在这样?”
“苏瑜,你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撺掇了?我妈想孙子,我带她来有什么不对?”
赵时月着急忙慌的解释,她胳膊被赵时年拽的疼的厉害,狠狠甩了好几下才甩开,她单手揉着胳膊装可怜。
“我知道嫂子你看不惯我,但也不能随随便便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
苏瑜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怜悯,随后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如果我有证据呢?”
赵时月被她的眼神一刺,脑海中想起很多不好的画面。
刚结婚的时候,她也想过,以后和陈竞生两个孩子,把他们好好养大,要教他们学很多东西,带着他们玩,看他们慢慢成长......
一开始所有人都很期待,几乎每隔一阵子就会有人问,时月,怀上了吗?来年抱大胖小子啊。
时间久了,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亲戚们当着她的面不说,背地里的眼神总是会让她觉得很刺眼,再之后,孩子两个字在她跟前仿佛成了一种禁忌。
赵时月并没有因为别人的体贴儿心怀感激,反而觉得难堪至极。
从没有人说过,但她身上却被牢牢打了一个“不能生”的标签。
赵时月背着人不止一次偷偷去医院检查过,结果一如人们所料。
这会儿她眼神紧紧盯着苏瑜手里的纸,瞳孔骤然缩紧,一时不确定苏瑜是真的拿到了她的检查单,还是在诈她。
但是赵时月不敢赌。
她心一横,脚下骤然发力,往前苏瑜的方向冲了过去,想也不想地去抢那纸条。
苏瑜可是大着肚子呢,反应的速度远没有平时快,她想多的时候,只来得及看清赵时月发狠的眼睛。
裴霜捂住唇,惊呼出声:“苏瑜,小心!”
围观的人,有的更是害怕的闭上了眼。
千钧之际,当空横出一只手,一把揪住了赵时月的衣领。
赵时年到底训练有素,一个健步过来,将赵时月提溜开,他怕极了,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竟然将人狠狠甩在地上。
“小瑜......”
赵时年伸手小心的触碰苏瑜。
他掌心冰凉,唇色发白,比苏瑜更像那个受惊的人。
“我没事。”
苏瑜掰开他的手。
赵时年看着她,却觉得心里一口。
他抿了一下唇,努力忽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边上被狠狠摔了一下的赵时月还在哭,“妈,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哥他打我。”
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屁股被摔成了两半,尾骨疼得她整个人冷汗直冒。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就是不小心磕碰了一下手指,都够她哭半天,被自己的亲哥拽着衣领扔到地上,既丢脸又疼。
“妈,都是苏瑜这个女人,她勾得我哥连亲妹妹都打!”
顾芝自然心疼坏了,努力伸手去扶女儿,嘴上好一阵宽慰。
赵时年原本见了她的惨状,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这会儿听她中气十足的撒泼,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如果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如果不是还想着要稍稍顾及一下她的脸面,他真想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揍赵时月一顿。
赵时年心有顾忌,苏瑜可没有。
刚才赵时月如果结结实实的撞上来,自己摔一跤是轻,一尸两命是重。
苏瑜往前走了两步,在顾芝和赵时月跟前站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想说什么时,苏瑜手一扬,当着众人的面,狠狠了赵时月一巴掌。
“啪”地一声,苏瑜掌心震的发麻。
但看见赵时月的脸上立马浮现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时,竟然觉得前所谓的畅快。
“苏瑜,你敢打我?”
赵时月单手捂住脸,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苏瑜笑一下,但那笑意不达眼底,转瞬即逝,她冷下脸,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两下都用力极大,一左一右。
随后,赵时月的脸,飞快肿起来。
苏瑜甩甩手冷笑:“打的就是你!”
“别以为我不知到你什么心思,说是奶奶想孙子,其实是你想要儿子。不能生就不能生,但凡你大方一点,我还能怜悯你一二,算盘打的这么精,赵时月活该你无儿无女,断子绝孙!”
什么叫杀人诛心,苏瑜这就是了。
几乎每一句话,都往赵时月的肺管子上戳。
上辈子赵时月也搞了这么一出,先是把赵深兄弟俩弄走,然后说什么也不肯送回来,就连苏瑜打电话要求和儿子说话,也都每每被敷衍过去。
要不是赵时年后来调职回京市,她都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见到儿子们。
这两巴掌,既是绝了赵时月的念想,又是在表明态度。
反正,赵时月和顾芝这样算计她,苏瑜绝不会忍,赵时年要是怜惜母亲、妹妹,就趁早滚蛋!
遮羞布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揭开,比杀了赵时月还要让她难受。
她仰头看着周围这一圈人,明明他们什么都没说,赵时月却仿佛能听见他们心里的不屑和议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哥,你、你们不能信这个女人的怪话。我、我......”
赵时月想解释,但她发现,任何的解释在事实跟前都显得无比苍白。
赵时年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彻底冷下了脸,看妹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闭嘴!什么都别说了。我现在就送你们离开,以后别再来了,要是实在想孩子,就多打电话吧。”
这事儿顾芝知道吗?
赵时月和顾芝几乎每天在一起,要说不知道应该不肯能。
如果她知道,却没阻止......
赵时年不敢深想,但是对母亲和妹妹确实失望至极。
赵时月哪儿肯走,她扒着赵时年的衣服,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顾芝倒是没再反抗,她是没脸反抗。
裴霜和孙志高是宁树叫来的,是苏瑜怕赵时年舍不得责备母亲和妹妹,寻来的后招,倒是没想到,竟然没派上用场。
也就看赵时月闹的实在不像样,孙处长点了两个人,叫他们帮着赵时年一块儿把人抬走。
顾芝母女俩一走,围观的军嫂们有些讪讪不知所措。
“小苏,今天的事你做的对,换做我们也不舍得自己孩子。”
“以后你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大家都知道你家孩子多,忙不过来。”
苏瑜扫视一圈,语气还算好:“忙倒是还好,就是觉得家里整天被人盯着挺烦的。咱们呢,都各自有孩子、家庭,还是多专注自家的事,别想着看别人家的笑话,嫂子们觉得呢?”
她语气淡淡,众人却想起苏瑜刚才扇人巴掌的狠劲儿。
明明挨打的不是她们,怎么也觉得脸疼呢?
“是是是,小苏说的是,哎呀,我菜还没洗呢!”
“我也走了,我回去收衣服。”
裴霜走过来,见苏瑜状态还好,宽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你没事就好,以后这种事和我说,犯不着大着肚子还往上冲。”
苏瑜长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里知道,有些事情别人能帮一时,却不能帮一世,还是要自己立起来。
以前就是太蠢了,怕这怕那,今天打了人,手也有些疼,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过还是谢谢你,跑这一趟。”
“小事,你这人我还以为你硬气的很,什么都不肯说呢,这样就挺好。”
苏瑜和裴霜认识挺久的,但却是现在才慢慢走近。
不仅仅是裴霜生气苏瑜不去工作,还因为这个人总是自己把自己圈在家里,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丈夫、孩子,就没什么关心的了。
怕麻烦别人怕的要死。
其实人就是有来有往,相处久了,自然就熟悉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叫孩子来喊我。”
苏瑜乖乖点头,没跟她客气,心里却暗暗提醒自己,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记得回报裴霜一二。
裴霜一走,人基本散了个干净。
孩子们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树三人更是手足无措,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好像都是同他们有关,孩子再小也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出现,连累了苏阿姨。
苏瑜最烦他们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一人脑门上弹一下,以示公平。
“我饿了......你们看在我刚才出了大力气的份上,要不要......”
宁树过来扶苏瑜:“苏阿姨,我扶你走,你慢点。”
突然七老八十需要让人扶的苏瑜:......行叭,咱也过过被人伺候的瘾。
王成本来想离苏瑜近点说话,想问问苏阿姨是想吃面还是喝粥,结果赵深兄弟俩死不肯让位置,他实在插不进去,只得点起脚问:“苏阿姨,你晚上想吃什么呀?”
“想吃......想吃肉!”
王成挠挠头,家里没肉了,顶多还有五个鸡蛋,等会儿他给苏阿姨煎荷包蛋吃吧。
赵洋悄悄拉着他妈的手,眼神亮晶晶的,“妈,你刚才打人的时候超级帅气,一巴掌直接把人煽飞了。春花婶子之前做衣服的时候,我悄悄跟她说,叫她帮我做一个红色五角星。你要实在想要,我可以送你。”
赵洋话是这么说,小表情可纠结了。
他看过电影《闪闪的红星》,早就想要一个红色五角星,软磨硬泡和赵春花说很久,才磨得婶子答应他。
换做别人,他才舍不得呢。
但苏瑜不一样,赵洋心里母亲的形象瞬间高大了不少。
“儿砸,你妈我没你说的这么厉害,而且我也不想要红色五角星。等你以后长大了,给我买鸽子蛋,红宝石咋样?你看看我手,今天为了打人,可疼的不轻。”
苏瑜似模似样地伸出手。
其实她的手只有手心有点红,是之前打人用力过大的关系,要是孩子们看晚一点儿,估计都快看不见了。她这会儿说,其实也是逗孩子们玩呢。
没想到赵洋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凑上来吹了一下:“妈,吹吹就不疼了。”
“我也来吹吹,我也吹!”
“还有我,还有我。”
苏瑜享受了一会儿,默默收回了手。
这特么是冬天呢!
吹多了,冻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瑜说饿了,王成做饭的动作很快,正吃着呢,家里的电话响了。
之前打电话要费老鼻子劲儿了,一大片才有一部电话。
新家这边的,是按照赵时年的级别添置的,搬过来就有。
宁树离得最近,“噔噔噔”跑过去接:“苏阿姨,找你的。”
苏瑜挑了一下眉,略微猜了一会儿,就知道是谁了。
看着宁树担忧的眼神,她略微笑了一下,接过听筒:“喂,爸......”
是赵时年的父亲,赵海正。
老爷子没啥大出息,文不成武不就,要不然赵家也不会只有赵时年一个指望,但他现在人好、明事理,也是真心疼爱孩子们,是上辈子为数不多对苏瑜好的人。
“......我真以为她们是去看孙子了,没想到......唉,小苏,对不住啊。”
“没事吧,这和您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要早知道她们的打算,说什么也不会放她们出京市的。老婆子领着女儿整天瞎裹乱,回来以后我一定把她们看牢。”
苏瑜应了一声。
赵海正又说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汇了一些钱过来,叫苏瑜别忘记去取,好好照顾好自己。
赵海正就是个拿死工资的,没什么钱。
他手里那些其实是赵老爷子平反以后,补给的工资,连着现在住的房子都是,算是老两口在京市生活的倚仗。
这会儿说要给,应该是确实觉得亏欠苏瑜了。
苏瑜说不要,赵海正就不停叹气,叫她别怪他们云云,最后闹得苏瑜不得不收。
苏瑜又说了几句,转头叫赵深赵洋去听电话,两个孩子一口一个爷爷,把赵海正哄得心花怒放。
孩子们的精力其实就那么些,好容易放下了心事,嘴里说着不要睡,结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苏瑜还不困,在房间里把白天那张纸条打开,细细端详起来。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赵时月的体检单,不过是她跟李大友打听的关于省城交流会的消息,苏瑜对那交流会确实挺好奇,这会儿行动还算方便,实在想去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去火车站刚送了人回来的赵时年。
苏瑜抬眼一见他便乐了,“哟,赵团脸上这是被猫挠了吗?”
赵时年英俊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指甲印,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下眼角,几乎横跨小半张脸,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刚才赵时年没注意,这会儿抬手一碰确实有些刺疼。
他语气有些沉闷,解释道:“时月不肯走,推搡间挠了一下。”
“哦,看来赵团送人还挺精彩的,不过我没兴致听了,赵团早点休息吧。”
苏瑜顺势躺下,给自己盖好被子,顺便用眼神示意赵时年帮着关灯关门。
赵时年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也攒了一堆话说,就这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