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不着急,我们还有时间
克劳斯教授说的非常清晰,他看着傅调的眼神也非常笃定,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迟疑。
他那气势也影响了周围的很多人,让他们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在其中。
只不过对于楼上的学生效果并不是特别好,毕竟针对的人并不是他们,并且距离还有点远。
吴宏看着克劳斯教授,不由得转头对着陈颖小声问道。
“那个……颖,这个老头是谁啊?我在学校三年多了,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他一次?还有这些教授怎么看着他,感觉那么的恭敬?就好像这个教授很牛逼似的?你认识他嘛?”
“克劳斯·海勒维克教授……你不认识吗?你没听过他的名字?”陈颖看着面前这人有点傻,她根本没有想到克劳斯教授居然会出现。
“克劳斯教授……很牛逼吗?”
“其实也不是很牛逼……吧?”
陈颖看着克劳斯表情有点古怪,小声嘀咕道:“他也就是柏林艺术大学上一届的钢琴系系主任,这一届钢琴系系主任的老师,也就带出过好几个国际钢琴比赛冠军,也就曾经是威廉·肯普夫的学生,目前在全球许多的钢琴比赛中担任主评委,就我知道的比赛就有很多,例如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比赛,利兹国际钢琴比赛,滨松国际钢琴比赛,与此同时,他的学生基本上可以说占据了整个德国的绝大多数音乐学院,除了西德那边汉诺威音乐学院领域。”
说到这个地方,陈颖突然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思索了一下,迟疑道。
“唔,我记得,好像克劳斯教授主要影响力都在东德这边,特别是在他从富克旺根来到柏林后,因为之前那些汉诺威的顶级教授还在的时候,那些教授的学生遍布全球,占据了整个德意志的钢琴教学,即便他当时也教出来许多顶级教授,可面对汉诺威的那些人他表现得有点乏力,他也只能让自己的学生以柏林为根据地,向着四周辐射。
后面等那几位汉诺威的顶级钢琴教授老的老,死的死,他们都不怎么教学后,汉诺威的影响力一落千丈,也正是这个时候克劳斯教授才将柏林艺术大学的名头给打出去,逐渐接过汉诺威的名声,成为全球顶级的音乐学院,甚至可以说柏林艺术大学的钢琴系能有今天这个影响力,克劳斯教授占据一半的功劳。”
“这,这么强?”吴宏听到后整个人都傻了,声音都不小心大了一点,随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问道:“等等,你刚刚说……他是威廉肯普夫的学生?”
“欸?你居然知道威廉·肯普夫?”陈颖惊讶地看了一眼吴宏,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不由得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吴宏,笑着道:“厉害啊,跟着我这么久,你终于对于钢琴的大师也有一点点的了解了。”
“威廉·肯普夫谁会不知道啊,德奥学派的代表人物,我听说他的老师还是李斯特的学生呢!那么就是说……傅调他现在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德奥流派的主流传承者了?”吴宏有点惊讶,随后便是更为的羡慕:“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能够有机会进入德奥学派的主流传承路线。”
陈颖不住点头:“对啊,肯普夫他的作曲还是跟勃拉姆斯的学生学的,他肯定可以算得上是德奥学派真正的领军人物,可惜他已经死了,死了之后他的学生并没有特别多遵循德奥学派的,反而都有各自的风格,例如弹莫扎特的权威,内田光子,土耳其国宝级钢琴家伊蒂儿·比芮,相比较他的学生几乎全都成为了世界级别的顶级大佬,克劳斯教授反而显地有点弱了。”
“应该不是克劳斯教授弱吧,我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克劳斯教授已经很强了啊?”吴宏满是疑惑。
陈颖听到后不由得顿了顿,随后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克劳斯教授已经很强了,主要是德奥学派正在变得式微,虽然说德奥学派的名声已经打了外去,华国这边有许多的学生都是走德奥学派的路线,例如李迪云,沈裕这些人,他们在十几年前便是德奥学派中汉诺威音乐学院的的学生,并且还真的已经快要将德奥学派的名声给打了外去。
只是可惜,李迪云现在水平发挥越来越不稳定,能够演奏出神级现场的几率越来越低,翻车的机会越来越高,而沈裕就更不谈了,他老爸的脑子有点问题,喊着他的儿子是一个钢琴家,不是一位学生,你们没有任何人配得上去教他,然后把在汉诺威音乐学院那边跟随的教授给得罪了,懒得理会教授的良苦用心,直接抱着行李箱就从汉诺威回老家,后面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不过沈裕这个人其实还蛮不错的,他从汉诺威回华国后,一直觉得是自己亏欠了自己的父亲,看着越来越烦躁的父亲,他甚至还想着说去找那种圆梦的节目,看看能不能解决自己父亲心中的心结,让自己的父亲重新振作起来,只是嘛……”
说到这里,陈颖突然轻笑一声,戳了戳吴宏,逗乐道:“吴老板哦,你猜猜看他老爸做了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吴宏无奈,随后抬起头想了想,根据之前陈颖说的话,不由得推测道:“后面父慈子孝,双方和睦,共同成为全球顶级的钢琴家了?”
“怎么可能~”陈颖听到后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吴宏。
“我和你说,当时的情况可有趣了,沈裕他老爸在视频里面发疯,说不是自己毁了他的儿子,然后质问电视台的是不是被网友派过来辱骂他的,然后还带着骂他的儿子,质问他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自己哪里对不起他了,他居然想要派电视台过来毁掉他,侮辱他的名誉,然后摔门就走,而沈裕就很无奈地坐在客厅里,他后面还藏着一个专门给父亲的感谢奖状。”
“这……”
吴宏听到后整个人都愣住了,根本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结局,只能无奈地笑了一声:“这个……勉强也算得上是父慈子孝吧?”
“欸?确实,不过可能是‘父慈’子孝了,子孝是真的子孝,至于他老爸……不太好说,根据他的说法,他确实很爱沈裕,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沈裕过得好。”陈颖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其他人也只是一个外人。
这个是人家自己家里的私事,虽然你平常聊起来确实可以批评一下人家的父亲做的不地道,可是如果真的深入去聊的话,陈颖还是感觉自己不太好说,毕竟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传是他的父亲毁了沈裕的一生,但是实际上的真实情况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是因为沈裕的性子太软,说什么听什么,没有任何一点点自己的主见?
而他的老爸,真的可能出发点是好的,在当时大家都还很穷的时代,他是真的把自己家里能卖的一切全都给卖掉,倾其所有去给沈文裕最好的学习环境,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一切可以赚钱的地方,去试图赚钱,欠了一屁股子债,甚至去坐过牢。
他赚钱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够让沈文裕能够继续学习钢琴,完成沈文裕他的梦想。
所以,陈颖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便停止了继续诉说,只是简单地将自己知道的内容说了出来,具体后面她自己分析的内因,她纠结了许久后,最终还是没有多说,只能将话题重新转向面前正在和傅调聊天的克劳斯,继续道。
“算了,不聊沈裕了,聊沈裕太过于沉重,还是回到克劳斯教授身上吧,克劳斯你没有印象其实很正常,毕竟按照我的记忆,我记得他很早之前就已经不怎么带学生了,因为年纪比较大,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半退休的状态,只是经常和自己的几个学生聊天,几乎不怎么参与实际的教学工作,甚至他的教授头衔都已经开始联系学校里换成荣誉教授,他能够出山可真的算得上是稀奇,甚至罕见。”
“确实……”
吴宏在上方看着傅调,不由得微微点头。
正如同陈颖说的那样,克劳斯教授现在的出山还有收傅调为学生,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不仅仅是陈颖他们这些学生,还有在舞台下的那些教授。
不过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看着克劳斯,内心同样叹了一口气。
之前他们就猜测傅调可能会跟他们的路线对不上,他们可能会要请一些已经不怎么教学的人出来撑场子,结果谁能够想到,他们还没有请呢,人家自己就已经先站出来了,并且还直接邀请傅调跟他去学习。
对于傅调而言,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着克劳斯略微有点好奇,不由得开口问道:“那么克劳斯教授,我想要请问,究竟什么……才算得上是系统掌握。”
“其实很简单,这个就是德奥学派真正的精髓所在。”
克劳斯并不意外傅调的发言,他眼睛紧紧盯着傅调,语气无比地平缓。
“究竟什么是德奥学派,很多人一直没有一个概念,甚至还有许多人认为只有在德奥的学生才算得上是德奥学派,实际上,并非如此!
德奥学派是维也纳古典乐派的一个传承,传承自李斯特开始发扬光大,以李斯特为主线传承,虽然说我们继续往上可以追溯到车尔尼,贝多芬,甚至海顿莫扎特,可是海顿莫扎特,甚至车尔尼的学生太多了,而德奥学派这边几乎所有人全部都是李斯特这一支,因此我们一般是以李斯特作为德奥学派的开端。
只不过相比较传统印象中李斯特的炫技,德奥学派在发展的过程中,其实并没有过多关注于炫技的成分,我们所在乎的,便是音乐的本质,便是最为基础的音乐理论对于演奏的帮助,和你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拿你演奏过的一首作品,肖邦第一钢琴叙事曲,这一首作品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傅调点头。
“那么,这一首作品的开头的和弦,是什么?”
“C,Es,As,H。”傅调没有任何犹豫,随后略微有点不解:“这个和弦是拿波里六和弦,这个我知道,这一点不需要做过多说明的。”
“对咯,拿波里六和弦。”
克劳斯听到后不由得咧嘴笑了笑,转过身将自己的身体面对着钢琴,视线依旧看着傅调,双手抬起,缓缓地按在钢琴之上,慢慢地往上拉动。
肖邦第一钢琴叙事曲开头的和弦如歌如泣一般,从共鸣箱中缓缓流淌。
速度并不快,甚至低于正常的速度,但是在克劳斯的演奏之下,音乐变得极为透明。
你甚至能够听出克劳斯对于音乐的想法究竟如何,甚至感觉能够听到音乐外皮之下的血脉以及骨肉。
傅调听到后不由得一愣,这个音乐,好像是他之前的演奏?
和他当时演奏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拿波里六和弦是小调第二级第一转位和弦的根音降半音形成的一种特殊和弦,在和弦技法上我们记作为N6,这个和弦的用途很是广泛,除了小调本身所带有的黯淡,晦涩的色彩之外,这个和弦还会给人一种哭诉的情绪在其中,因此,正如同你刚刚的演奏,如歌一般地哭泣,这种演奏很是漂亮,我很喜欢。
但是……音乐之中还有一个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就是肖邦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按照正常的维也纳古典乐派启动和弦一般,从开头便直接给予主和弦,作为提示音?毕竟我们都知道,在音乐之中作为简单的,便是使用1,4,5,1这样的前进方式,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必然是以主和弦为主,随后往其他的和弦前进,而肖邦在这个地方,他并没有使用主和弦,而是使用了N6和弦,也就是拿波里六和弦,那么,这个意味着什么?”
克劳斯对着傅调笑了笑,手重新回到开头的位置,再一次开始演奏。
这一次的演奏依旧极为缓慢,可是同样极为出色,相比较之前傅调在演奏肖邦时候的那种那种如泣如诉,他在诠释的时候,总感觉多了一些什么,内心深处似乎变得更为空荡了许多,带着许多迷茫,混沌,找不清楚方向。
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丝的光明。
音乐之中的叙事感被克劳斯诠释的极为鲜明。
“这个叙事曲目前,或者说这个叙事曲的作用,就是给你讲一个故事的,那么这个故事对于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大海嘛?在海上的无助?又或者是在船舱中的黑暗,甚至是……泰坦尼克号坠入海洋的绝望?”
说到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周围人不由得发出了一丝友善地笑声,可惜傅调没有听懂,他依旧在思考着克劳斯说的内容。
克劳斯并不在意傅调的想法,继续演奏着手中的音乐,随后轻松地开口道。
“音乐的本质,对于我而言,便是从舒缓走到紧张,再从紧张解决到舒缓的一个过程,观众们听的也是这一个过程,我经常会去思考,思考这个音乐对于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为什么去诠释这个音乐,我想要给观众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从一个单一的系统,逐渐走到一位作曲家的系统,再走到一个时代乐派的系统,最终走到整个音乐的系统。
从小,到大,让音乐流动起来,让自我在音乐之中得到展现。
我并不在意你的诠释方法究竟是更为靠近法兰西乐派那种纯净以及纯粹,又或者是靠近俄罗斯民族乐派的那种炫技,我所在意的,只是你在演奏的时候,你的大脑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为什么说钢琴家难,我们说的并不是指的是演奏一首作品难,就算是演奏拉赫曼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这种顶级的作品,你一个没有任何天分的人,你专门盯着这一首作品练上五六十年,你还能够不会弹?
钢琴家最难的地方,便是在于克制!
不管这一首作品观众听起来多么的激动,高兴,甚至如同吸嗨了一般,但是你的心,必须保持着克制以及平静,让自己的心在与观众交融,感受观众的情绪,带动着他们情绪的同时,还需要让自己如同旁观者一般,并不为其所动。
这个便是德奥学派的理念以及方向,最为纯粹的理性以及逻辑。
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感觉?”
梆!
钢琴的最终和弦落下,一股从压抑中走向放松的舒适感瞬间升腾,看着面前的克劳斯,内心不由得一阵轻松,嘴唇轻动,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克劳斯却率先微微摇头。
“迪奥,你现在不必立刻给我答案,现在的你可能被刚刚的情绪所带动,并不理性。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距离开学的日子……还有好几个月,甚至距离注册时间,都还有3个月,你还有巡演需要去做,所以我希望你先去思考,思考你究竟是否需要后,再来给我一个回复,我一直都在这,我不会离开。”
说罢,他对着傅调笑了笑,从钢琴上起身,慢慢地走到舞台下方,推开舞台侧面的门,走入其中,消失在音乐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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