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将自己的视线看向座位靠后的地方,目光微微一凝。
虽然说鲁尔钢琴节这边的座位并不是什么按照说话的话语权地位来排布的,什么坐在后面的人就没有投票权或者投票权的权重有所降低。
可坐在最前面的人,和坐在最后面的人,总有一些区别。
最主要的是在话语取信度以及加入鲁尔钢琴节的时间长短。
而那人,如果米勒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最近几年才刚刚被邀请进来加入鲁尔钢琴节的一位音乐评论家,他来自于英吉利那边,算得上是一位英伦绅士。
那人也是完美符合众人心中对于英伦绅士的想象,他微笑着起身,对着众人抬起了左手,阻止了最前方宾舒瓦的继续发言,对着众人开口道。
“抱歉,宾舒瓦先生,非常抱歉我打断了您的发言,真的十分抱歉,但是各位,请容许我作为一名音乐评论家,一名目前在英吉利杂志,留声机杂志评论家,给予各位一点点我个人的观点,我有很多的想法想要说出来,在
宾舒瓦看着身后那人,眉毛微微挑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并没有直接用身份压他,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下后,对着他伸出手,随意道:“行,请便!请发表你的看法。”
“谢谢您宾舒瓦先生!”
那人对着宾舒瓦再一次鞠躬感谢后,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众人开口道。
“各位,虽然刚刚宾舒瓦先生说的非常不错,甚至就连我都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但是我必须想要说明一点,那就是不知道各位是否记得我们鲁尔钢琴节的宗旨……是什么?”
他并没有继续站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走到了众人身后的过道中,对着众人缓缓陈述。
“是新人,是新生代,各位先生以及女士们,我们鲁尔钢琴节的宗旨是新生代,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记得我们伟大的导演先生在开幕式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吗?”
他看向正坐在最前面的主席先生,对着他伸出右手,两根指头点了一下额头,做了一个如同脱帽礼一般的动作,表示自己的尊敬后,对着众人继续道。
“主席先生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我们坚持展开鲁尔音乐节,只要我我们坚持不懈,我们就有能力建成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并且可以获得无数殊荣的音乐教育计划,主席先生,我说的对吗?”
坐在最上面的导演或者叫主席只是对着那人笑了笑,微微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可。
那人并不在意主席的想法,他只是继续对着众人开口道。
“各位朋友们,我必须要提醒你们,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的,古典乐团也不是归我们所拥有的,古典乐坛其实是那些观众的,他们对于音乐的最主要评判标准就是好不好听,而他们对于我们这些老人的评判标准,就是我们能不能继续弹下去,你们能清楚其中的意味吗?
我们已经落后于时代了,这个世界必然是属于年轻人的,他们会创造出更为完美的世界,他们对于音乐的理解也会带着新时代的朝气以及魅力,如果我们继续尘封下去,继续按照我们老一套的标准去评判,继续用那些什么我们的老朋友,我们的熟人去评判一个人究竟能不能获奖,将我们伟大的古典音乐乐坛变成一个陈旧的,带着腐臭意味的人际关系蜘蛛网,那么我们的古典乐坛,就彻底没用了!
各位,麻烦在座的各位多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仔细地想一想,抛弃一切固执己见的思想,用真正带有逻辑的思维去想一想,各位,这个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还是属于我们的?
如果是我们,那么在座的各位,我就想要请问你们,我们还能听多久的古典音乐,我们还能为现在的古典乐坛,为钢琴事业做出多少的贡献,我们还能带动多少的人一起去听我们的音乐?还能有数万人吗?面对地球上八十亿的人口,我们真正能够带动的人,又能够有多少?我想问你们,如果真的继续这样陈腐下去,古典音乐还能活多久?”
他瞪着眼睛用十分有力的眼神看着众人,视线格外的凝重,如同在质问一般。
众人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发言,只是任由他继续陈述着他的观点。
看上去好像他并没有打动任何人,但是实际上,没有任何的发言便是最好的打动。
正如同之前宾舒瓦在讲解的时候,刚刚才说了几句话,他就站出来打断了宾舒瓦一样。
现在没有人打断他,证明大家都有在听他的话,确确实实在思考他刚刚话中的意味,仔细揣摩。
就连宾舒瓦也同样如此,他摸索着自己的下巴,聆听着那人的发言。
见到众人如此,那人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众人微微摇头,轻声道。
“各位,如果我们继续这么陈腐下去,那么很明显,我们的古典音乐将会跟随着我们的尸体,一同进入墓地之中,没有任何的意外,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残酷,所以我们并不能继续陈腐下去,我们应该勇于接受更多的新鲜血液,正如同我们今天所听到的迪奥·傅的演奏一样!
我们不能代表任何的年轻人,但是他可以,各位,他可以!他才20岁左右,他刚刚达到20岁左右的年纪就演奏出如此完美状态的音乐会现场出来,上一个能够演奏成这样的还有谁?各位,没有任何一人!他就是一位天才,各位明白吗?天才不是用来质疑的,天才是用来欣赏的!迪奥,他就是一位天才!他是代表着年轻人的天才!
他正如同初生的太阳一般,他能代表着年轻一代人对于音乐的理解,他所演奏的音乐,并不仅仅只是满足我们,他他同样满足了无数年轻人,这就是年轻人啊各位,这就是我们这音乐节对于年轻一代的期望以及祝福啊,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渴望,我们成功找到了一位能够代表年轻人的钢琴家,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们为什么会纠结迪奥与阿卡迪两人之间谁更为适合年度最佳新人的位置呢?这一点其实没有任何可以迟疑的地方在其中啊,我们除了迪奥,我们还有谁可以选择呢?年度最佳新人,各位,请注意好这个奖项的名字,年度最佳新人,我想要请问一下各位,什么叫做新人?难道我们这些人还能叫做新人吗?”
他环视众人,看到众人没有反驳,于是嘴角微微上扬,掷地有声地开口道。
“我们不叫作新人,我们都是老人,我们都是乐坛中的老人,之前我们选出的年度最佳新人是因为新人的表现都太过于糟糕,根本没有办法和那些顶级钢琴家对抗,所以我们才选择那些老钢琴家作为年度最佳新人,给予他们这样的称号,看上去年度最佳新人基本上等同于年度最佳,但是实际上,我们创作出这样一个奖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各位还记得吗?
我们是为了创造出真正意义上的,年度最佳新人!我们想要找到能够代表古典乐坛方向的,真正拥有实力的新人,而不是那些老人在这样一个神圣的舞台上你来我往,甚至演奏出如同索科洛夫那般,满是漏洞的音乐。
所以各位,这个虽然只是我自己个人的想法,并不代表着在场的所有人,可是我依旧想要和你们说一点,那就是今年的最佳,我是绝对要推荐给迪奥的,因为他值得,他代表着年轻一代的方向,代表着所有年轻人对于音乐的理解,以及我们未来的希望!
所以各位,在投出你们手中宝贵一票的同时,请稍微考虑清楚一些,你们是否真的理解鲁尔钢琴节的初衷。”
他语音落下的同时,他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对着众人微微鞠躬,缓缓开口道:“最后,谢谢各位的聆听,我的观点表述结束,谢谢。”
说罢,他重新坐下,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自然。
他的视线就那么很轻松地望着前面的米勒,宾舒瓦,以及坐在最前面的主席,没有任何的怯意。
屋子内随着他话音的落下,逐渐变得有一些嘈杂。
众人都在对着自己身边的人捂着嘴巴小声讨论,神色格外的严肃,似乎在讨论着关于刚刚那人的发言究竟正确与否。
屋内的气息也是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傅调和阿卡迪再一次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之上,只不过这一次,傅调他占据了大义。
他代表着新生代以及鲁尔钢琴节的初衷,只要那群人初衷不改,那么傅调绝对值得一个年度最佳新人的称号。
虽然这个称号的用途不大,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但是说出去绝对是含金量十足。
毕竟之前拿过这个称号的人,基本上都是在这个世界古典乐坛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没有任何一人是庸人。
面对如此情景,众人将自己的视线看向坐在最上面的主席,想要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想法。
却没有想到主席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就是那么很是淡然地对着众人点了点头,摆手道。
“别看我,你们自己讨论,我只是负责这一场讨论的权威性,确定你们最终的投票选举,不用在乎我的意见,你们有什么想法,那就说出来,不用在意。”
米勒也点了点头,立刻补充道:“是的,刚刚那位来自于英吉利留声机杂志的攥稿人先生说的其实非常不错,我个人也是比较赞同迪奥成为今年年度最佳的,迪奥他弹得确实不错。”
“对对对,我也感觉迪奥很厉害,我也支持。”
“说的没错,我们不应该这么沉闷下去了,我们也应该支持一下新鲜血液了。”
“嗯,虽然我有点遗憾吧,但是我也想要支持一下傅调,傅调他确实不错。”
“……”
密密麻麻的支持声响起,似乎整个场面都偏向了傅调一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宾舒瓦的表情并不是特别好看。
宾舒瓦他想要支持阿卡迪,虽然傅调很强,他也认同,但是他就是想要支持阿卡迪。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岁数差不多。
在众人似乎全部都转变风向偏向于傅调的时候,宾舒瓦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一时间,原本还在那边吵着要支持傅调的声音不由得消散,屋内重新变得格外宁静,众人将视线看向起身的宾舒瓦,有点茫然。
而宾舒瓦并没有看向屋子里的众人,他只是低着头,神情格外的古怪。
等屋内的声音彻底消散的时候,他这才对着众人缓缓开口问道。
“你们……难道真的全都支持迪奥吗?”
众人看着宾舒瓦,有点不解。
“迪奥他蛮好的啊,也符合我们对于鲁尔钢琴节的期待,这个钢琴节的主题,我反正觉得迪奥他蛮好的。”
一人在远处开口道。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宾舒瓦居然用力地再次拍了一下桌子,对着他用力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众人的视线下,他终于抬起了自己的头,看向众人,目光中充斥着茫然以及不解。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顿地点着手下的桌子,开口问道。
“我问你们,你们真的,全都支持迪奥吗?你们,难道对于阿卡迪没有任何一点点感情吗?”
“宾舒瓦先生,鲁尔钢琴节是用来讲感情的地方吗?我们不应该以鲁尔钢琴节的主题来选择我们支持的人吗?”之前坐下的那人起身对着宾舒瓦质疑道:“宾舒瓦先生,您难道觉得迪奥他不够格吗?”
“不,我并没有说迪奥他不够格,我只是……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
宾舒瓦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对着众人缓缓道:“我们都已经是老年人了,各位,大家还能弹多少年?你们自己想想吧,如果以我为例,我还能弹不到十年,这个还是我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我还能弹不到十年,而在座的各位能够弹的时间应该更少了吧?各位,应该都感受到自己身体机能的下降了吧?”
众人之中刚有人打算反驳,却想了想,最终还是沉默。
见到众人如此,宾舒瓦无奈一笑,伸出手点着桌子道。
“各位想必应该也听到了索科洛夫的演奏了吧?不知道各位是否还记得,他是之前拿下年度最佳新人称号的顶级钢琴家,可是他的现状呢?他的现状如何?
答案是……一年不如一年,今年他甚至已经有了一丝丝乱弹的感觉在其中,只是为了完成音乐会,而失去了音乐之中的许多音乐性。
是他没有音乐性吗?不,很明显并不是,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说他没有音乐性吧?他的水平实力是我们肉眼可见的强大,但是为什么他现在做不到了呢?答案很简单啊各位,因为他老了啊,他没有能力做到年轻时候的状态了!明白吗?各位!他老了!索科洛夫他,已经老了!”
宾舒瓦戳着桌子掷地有声地开口怒声道:“阿卡迪他没有时间了,今年是他最完美的状态,今年我们不给他,明年呢?他还能弹吗?他还能发挥出神级现场吗各位?他如果明年再一次落选了,那么后年呢?他的状态实力越来越差的情况下,他还能有多少次机会拿到年度最佳新人的称号?”
他环视着众人,吐出了一个数字。
“零,百分之零,各位,没有任何机会了!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不是我看不起他,而是他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你们难道没有听出来吗?他的神级现场音乐会最后面的时候,其实已经感觉不够了,有点跌落到普通完美的状态,甚至有些地方的处理连普通的完美都做不到,就更不要提他的安可了。
各位,他老了啊,他和我们一样老了啊,他真的没有力气继续演奏下去了啊各位!你们也是和他一样年纪的人,你们想想,你们表现出了在过去足以拿下年度最佳的水平,在任何一年都足以拿下的水平,结果因为另外一人突如其来的爆发,而导致自己与这个奖项失之交臂,你们会怎么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众人,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痛楚,他缓缓地开口道。
“他会放弃的,他会彻底放弃的,作为一名与我们一起参加演出将近二十次,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他会彻底放弃,不再选择和我们一同演出,毕竟他已经没有精力继续争夺年度最佳新人的位置了,各位,你们要彻底放弃我们的老朋友吗?一个和我们一同度过将近二十年的老朋友吗?
迪奥他还年轻,他还有更多的机会,我们可以给予他很多的补偿,比如说明年的开幕可以给他,还有其他的一些隐形福利,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他,但是今年最佳新人,我希望,还是给阿卡迪,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了……”
宾舒瓦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眼睛带着一丝丝血红地看向身边的主席,对着他开口道。
“抱歉主席先生,我激动了,我是真的太希望我的老朋友阿卡迪能够获得今年的最佳新人了,真的非常抱歉……”
“不,没事,大家都知道的。”
主席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看向屋内那些情绪很明显被宾舒瓦带动的一些老人,轻微地挑了挑眉,对着众人问道。
“好了,还有人有什么想法想要说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们就直接开始吧,直接开始投票,决定出今年的最佳新人究竟是谁,各位没有意见吧?还是按照老规矩,举手投票。”
屋内沉默,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
代表着新兴新星的傅调,以及各位的老朋友阿卡迪,两人真的是让众人难以割舍,于情于理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哪一个。
因此,他们全都不由得沉默起来。
眼看着投票即将开始,却突然有人开口道。
“要不……我们再听一遍呢?听完后,匿名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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