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师师平时大字不识一个,却能把这子嗣立名过继的家规背得如此顺溜。
看来,平时没少研究。
海云舒立于伞下,华美精致的裙边落进白师师的眼里,一尊一卑,一立一跪。
“白小娘,你错了。收养同宗之子才叫过继。我身为当家主母,让你把孩子养在身边,那是我宽厚,如今我把侯爷的儿子要过来抚养,也是天经地义。”
“大娘子,珂哥儿在妾身房里好好的……”
“好好的?”
海云舒捋起珂哥儿的袖子,上面一片一片的青紫印,甚至还有两处烫伤,让人看着心疼。
“你管这叫好好的?”
白师师狡辩:“不是啊,大娘子,小孩子顽皮,磕了碰了是常有的事,过两天就会好的。”
“你当我是傻了,还是瞎了?上次老太太护着你,珂儿被针扎的事不了了之,没想到你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白师师,你若还不眛了良心,回头想想,你干的这些是人事吗?让你去跪家祠,都是脏了祖宗的眼,给我滚去大门口跪着,叫百姓都来评评理,瞧你这个小娘当的好不好。”
雨越下越大,打得白师师眼睛快要睁不开,她罚自己的儿子,与她何干?现在摆起当家主母的款儿了。
“大娘子,妾身没得罪你啊,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很重吗?依我看倒是轻得很。你若不服,就去找老夫人,再不成就找侯爷,好让他们再给你出出主意。”
“妾身不敢。”
“不敢最好,”海云舒不是商量,而是警告:“白师师,珂哥儿已经够可怜了,以后你再拿他当枪使,我绝不轻饶。”
“妾身知道了。”
如今,海云舒有皇上圣旨撑腰,别说是程家人,只怕外面的鲁国公府都不敢轻易找她麻烦。
老太太和侯爷此时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有心思帮她。
白师师只好忍一时之气,其余的,以后再做打算。
少青惯会察言观色,最后也不忘补刀:“侯爵夫人,你可处理完家事了?若处理完就请先回吧,小人还要公事公办。”
白师师不可置信,眼睛瞪得老大:“官爷,大娘子不是已经发落过了?怎么还有责罚?”
这些日子,白师师真得被罚怕了。
少青见她这么没规矩,便故意吓道:“你这妇人到会异想天开。违背圣旨,亵渎皇恩,按律当斩,岂能由你这么蒙混过关?”
白师师真没料到,自己只是想看一眼琮儿,哪至于惹下这么大的祸,分明是他们假公济私,想要折腾她。
一道闪电划破阴暗的天,映得白师师的脸如同鬼魅一般惨白。
“官爷,求您饶了奴家一回吧,奴家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少青不为所动,她只好迂回救助,湿漉漉的手扒着海云舒的裙角:“大娘子,求你替我求两句情吧,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珂哥儿你尽管带走,想养多久便养多久,我绝不说一个不字。”
她必定在心里权衡过了,眼下给海云舒低个头,先把命保下再说。
珂哥儿到底不是她亲生的,是死是活由他去,丢车保帅,舍弃就舍弃了。
海云舒知道,少青是特意把此事往严重了说,为得也是给白小娘点颜色瞧瞧,逼她一把。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海云舒顺势而为:“少青,念在白师师是初犯,饶她一次吧。”
少青像是在唱双簧:“既然侯爵夫人开口,就暂且饶她一命。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那六十斤的大枷子抬过来,给她夹上,拎到府门口示众三天。以后,看谁还敢目无法纪。”
于是,白师师被夹了百十斤的大枷子,提到程府外。
光天化日之下,被来往的百姓指指点点,争相议论。
“这就是程家那个小娘?听说嚣张着呢,敢跑到主母院子里头抢孩子,是该治治她!”
“可不是吗,一个妾室蹬鼻子上脸,瞧着娇滴滴的,心比蛇蝎还毒,你知道吗,她差点给程家小公子打死!”
“什么?还有这事?我要是主君,皮都给她扒了。”
“谁说不是呢,可程侯宠妾灭妻,也不是一天两天,程家主母商女出身,许多事也由不得她啊……”
……
白师师一张脸丢了个精光。
期间晕倒了七八回,也只准给她喂些寡淡的汤水。
总之,吊着命不死就行。
一连三日的雨,将白师师浇了个透心凉,最后晕死了才给拖回屋。
听说还染上了风寒,烧热难退,裹在被窝里直说胡话。
也是罪有应得。
珂哥儿已经由海云舒做主直接抱去了关雎阁,除了孩子,白沧斋原本的奶母、丫鬟一个也没让跟过来,统统换了新人。
连住处都是新腾出的一间偏厢房,由专人照顾。
这日,雨过天晴,关雎阁内海棠芬芳。
天空和园林都洗刷一新,湛蓝翠绿,更显得生机勃勃。
海云舒刚把琮儿和珂儿哄睡下,小孩子总是大一点就很不一样。琮儿现在两岁多了,也更贪玩些,醒来时风风火火的,玩累了倒头就能呼呼大睡,到也省心。
但珂儿就没那么好带了。
他像是被虐待的久了,总是睡不踏实,常常在梦中惊厥,醒来就是嚎啕大哭。
想想,这个孩子也真是可怜。
海云舒有种微妙的感觉,上一世,珂儿也这样在她房里长大,他虽不及琮儿聪明,可海云舒还是耐心地教导他,才有了日后的金榜题名。
重生后,海云舒也一直再反思,珂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
明明他小时候也是憨厚懂事,知书达理,孝敬父母。读书习字不曾懈怠一刻,怎么后来就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大?
说不难受,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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