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渐息,宾客入座。
堂前,披红挂彩的古元青从沈恒脸上扫过,继而望向众人。
“诸位不远千里,来寒天门为在下贺喜,元青铭记在心。”
“今日是我古元青与听风剑阁阁主之女沈蓉蓉的大喜之日。”
“然年关将近,雪原之寒一日胜一日,为筹婚事,蓉蓉操劳过度,不慎染上风寒。”
“入了寒天门,自然便是我寒天门的人。”
“蓉蓉身体抱恙,我身为丈夫,自不能让她出来遭罪,佳肴已备,美酒已温,还望诸位见谅。”
vocal这么会说话就多说几句……江无疾撇撇嘴,发现这世界上最厚的东西,居然真的是脸皮。
古元青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沈蓉蓉哪怕不在场,还是会被强行带上“古元青妾室”这顶帽子。
别看现在沈蓉蓉在吴家很安全,但等大婚结束,指不准寒天门就会用这个理由来反咬一口,说吴家抢人什么的。
到最后,沈蓉蓉还是逃不出寒天门的手掌心。
高,实在是高,比三四层楼还高。
不过这些是寒天门打的算盘,江无疾是用计算机的。
“婚闹”一搞,还需要担心这些吗?
这会沈恒脸都绿了,但江无疾还是按兵不动,甚至还从盘子里撕了个大鸡(ji)腿啃。
然而古元青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瞬间都吃不下饭。
“今日是我古元青大喜之日,亦是家父古冰河,出关之日!”
古元青病态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
“诸位应该都知道,家父已触到化意门槛。”
“这一年来家父闭关,已入半步化意,最多一年,寒天门将会拥有一位真正的化意宗师!”
“此事,才是真正的喜事!”
话音落下,古元青示意门内弟子。
少时,一碗碗看上去很浓稠的雪莲羹端上桌,每人都有份。
然全场死寂,鸦雀无声。
这几年寒天门明着暗着欺压其他势力,抢夺雪莲地,就是仗着古冰河这个老匹夫。
但触碰到化意门槛终究不是化意,要是古冰河逾越底线,雪上的大小势力联手,倒也不惧寒天门。
可一旦古冰河真成了化意宗师,那就真的要变天了……
到那时候,岂不是真的要以寒天门马首是瞻?
人心隔肚皮,即便一直在讨好寒天门的宗门掌事,这会也都沉默了下来。
古元青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他接着说道:“世人都说寒天雪原是法外之地,雪原之上尽是狂徒,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
“我且问,这是诸位想要的吗?”
“诸位皆是一方枭雄,来此人间,难不成真的想留下一个狂徒之名?”
古元青的控场能力出奇的好,他徐徐渐进。
“今日凉国十三星阁少阁主,西北流火宗少宗主,他们两位翻山越岭来此贺喜,有些话……不妨我就当着他们的面说了。”
“寒天雪原纷争从未停歇,我等非庙堂之人,却仍被冠以大黎、凉国、西北之名。”
“试问一句,寒天雪原非三国之土,你我又为何要带上三国之名?”
“沆瀣一气也好,万众一心也罢,我等为何就不能联手?”
“以寒天为棋,谋天下之计,成不世之功业!”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虽百工技艺,未有不本于志者!”
“谁说寒天雪原,就不能有人间帝王?”
“谁言千山飘雪,就不能有不朽王朝!”
嘶吼声久久回荡。
这一刻,众人才真正看清寒天门的野心——称帝!
对于雪原的一流势力,民间的确有土皇帝的叫法。
但这跟真正意义上的圈地为王,完全就是两码事。
寒天门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纷争以来,寒天雪原也不是没出过化意宗师,但从未有人敢说出这种话来。
统一雪原?称王称帝?成立不朽王朝?
按面积来算,寒天雪原不比大黎十三州任何一个州地小。
称霸雪原之后,任何物资都可以用冰晶雪莲与他国换取。
可建立一个王朝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远的不说,就说大黎。
化意宗师风山河也不过是奉天司的金刀,除去奉天司,皇宫之中还有多少宗师谁也不知道,更别提各州地的兵马,江湖上隐姓埋名的化意宗师……
称帝一事,就算古冰河他日真成化意宗师,在三国夹击之下,又能翻得起多少浪花?
“此事……少门主和古宗门还是得好好考虑啊。”
“少门主若是想整合雪原势力,老夫或许能尽绵薄之力,然称帝一事……”
“哎……”
众人长吁短叹,有些话说不出口。
在坐绝大多数是大黎江湖人,他们虽盘踞雪原多年,但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是黎人。
要是协助寒天门在雪原称帝,那对于大黎来说,他们不就成了反贼了吗?
女帝登基之初,红莲教叫的那么凶,现在还不是龟缩在沙州?
那么多年了,也没见半点起事的苗头。
反贼活成了乖宝宝……
“诸位。”
古元青再次开口,众人的反应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言尽于此。”
“今日喜宴,在下需要诸位掌事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愿为功业者,我寒天门日后必将给予重赏!封侯拜相!”
“不愿者,今日之后,便是寒天王朝的敌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这……”
“少门主这是摆明了逼我们啊。”
“是啊,寒天王朝,我死都想不到寒天雪原会变成王朝。”
“原来今日喜宴,真的是为我等准备的……”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迟迟没人回应古元青。
而就在场面逐渐陷入僵持时,一个身着锦衣华服,梳着异族发冠的青年站起身,对着古元青抱拳作揖。
“古少门主!”
“在下代表流火宗及雪原上所以西北势力,愿助一臂之力,共建寒天王朝!”
“哗——”
“什么?!”
“他插什么嘴……”
“都说西北死灰复燃,原来搁着等着呢!”
哗然四起。
流火宗在西北占据的那片雪原属于一流势力,宗内有两名玉骨宗师坐镇。
传闻流火宗的两位玉骨宗师借助一门叫“流火燎原”的合计之术,化意之下无敌。
门内洞悉宗师也超过了一手之数。
古冰河要是无法真正问鼎化意,流火宗完全能稳压寒天门。
不过众人惊愕的不仅仅是流火宗愿意协助寒天门,而是从始至终他们都觉得称帝一事是“大黎”的“家事”。
西北人参与进来,这事不就立马变质了吗?
甚至前一秒还有人在想,寒天门在雪原称帝,就没考虑西北和凉国的江湖人答不答应?
不曾想,竟是这般……
惊愕之余,又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说话之人是凉国十三星阁的少阁主。
“十三星阁,愿共谋大事,成寒天王朝,立不世之功业。”
“……”
好好好,连凉国都下场了,看来寒天门早已有所准备。
如此一来,不管他们的野心是能否达成,此事都以无法阻拦。
至于他们这些人愿不愿意加入“寒天王朝”……
呵。
恐怕对于寒天门来说,无非是多点麻烦和少点麻烦而已,对最终的结果没有太大区别。
“多谢两位,寒天王朝必流传永世!”
古元青抱拳道谢,继而扫向众人,单手成掌,作出“请”的动作。
“在坐诸位,可有不愿追随者?”
古元青套路很深,如果这句话问的是“谁愿追随”,那肯定会得到跟之前一样的结果,无人回应。
可他却故意换成了“可有不愿追随者”,故意使用反问来达到操控的目的,通过这种方式让众人陷入思考的困境,从而更容易达到他想要的答案。
这在心理学上叫“鸵鸟效应”。
人面对压力大多会采取回避态度,明知问题即将发生也不去想对策,结果只会使问题更加复杂,更难处理。
就像鸵鸟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就把头钻进沙子里。
果不其然,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
古元青似叹了口气,嘴皮子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忽起异声。
“不知少门主口中寒天王朝的龙椅,何人来坐?”
“自是家父。”古元青下意识回应,紧接着看到坐在沈恒身旁的少年缓缓站了起来。
“古冰河啊……他有这个资格吗?”
闻言,众人不由一惊,下意识屏住呼吸,纷纷投去目光。
此人是谁?
好生俊美……
然而,见江无疾站了出来,古元青嘴角却不由上扬。
他知道江无疾的身份,奉天司银刀,大黎亭水侯,无名门门主。
这些消息对于他们寒天门来说,并不难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也没打算用奉天司介入雪原一事来压江无疾,因为这些对他所谋之事,没有任何意义。
古元青沉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我是何人?”
江无疾笑着取出那张白色面具。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戴在脸上。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想起了洛王提过的那位无意逐鹿,却知疾苦的无名氏。
“乱世之中,一位无名氏手持一杆黑枪,平定四方之乱,硬生生打出一方净土,后又归隐山海。”
“本王便将此枪赠你,愿往日后你能用此枪,平祸乱,定四方,护社稷,不辱无名且名动天下!”
胖头鱼的声音在脑海闪过。
江无疾拨手端抢,凝目沉声:“无名门,门主。”
“江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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