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

赵氏慌忙对着老太太跪下，涕泪道：“老太太，在妾身眼里你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叶府这么大的家业没有您管理怎么能行？老爷虽有能力，但和您比却稚嫩的很，还请老太太收回刚才的想法。”

老太太摆手道：“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死死把着做什么，也省得将来见了老太爷遭埋怨。”

赵氏却长跪不起，继续哀求道：“老太太您若放了手，我和孩子们该怎么办？老爷因为太太的事一直记恨于我，如果没有了您撑腰，老爷还不知会如何冷淡我们。”

老太太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思，脸上闪出一丝失望，原来爱恨都是一厢情愿。

这些人，不管是她疼的，还是不疼的，算盘里打得都是自己那点小九九，哪会在意她的苦痛。

确实该放下了。

她目光略过赵氏的头顶，投向窗外阴沉的天气。

“政儿虽不太合我心，但我知他并非那种寡情之人，以往是我干涉的太多，使他纵有能力也无法施展，他对我有些不满也是应该的，我老了，政儿却正当年，是该放心的交给他了。”

老太太的语气里增加了几分坚定。

……

小婉带着柳翠急匆匆从凤凰山回到家中，直接奔了母亲常在的书房。

此时李氏正坐于书房的塌上，胳膊拄着檀香实木案几发呆。

卫岩已经走了三日，按理说今天应该返回了，但却迟迟没有消息，着实让她担心。

也怪事情不凑巧，偏偏卫岩刚走段公子就来提亲了，她不是没想过派人把卫岩追回来，但以他那匹良驹的速度，身边没有一匹马能追的上，即使借来良马，也没人能驾驭得了。

这样一来事情就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

段家刚刚和叶府商定好了婚期，结果马上就要面对卫岩提出的退婚要求，可以预料此事会在段家引起何种的轩然大波。

如果段家大度倒也罢了，比如差人过来问明情况，叶家老爷陪上笑脸仔细解释一番，段家不计前嫌，将错就错娶了叶巧茵。

这是最好的结局。

怕就怕段家依仗门户尊贵因此恨上了叶家，从而对卫岩不利。

这三日她因为担心卫岩，一直都生活在焦灼中，已经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但在女儿小婉面前却表现的从容不迫，那件事是她和卫岩瞒着小婉做的决定，不让她知道也是不想徒增她的担心。

小婉是她的独生女儿，因为小时候的那些遭遇让她对这个孩子极尽宠爱，可以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心里怕碎了来形容。

只要她想做的都会尽量满足她，比如学医，上山采药等这些寻常大家闺秀不便做的事都统统随了她的意，甚至还帮她开了一家医馆。

对她不喜欢做的事则从不强迫她去做，比如窝在家里修读那些枯燥的四书五经和女德等。

李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早就看透了这个男权社会，女人一旦嫁人便身不由己，命运全都交由了身边的男人。

如果命好遇到了一个疼惜自己的夫君，可以做到不离不弃共赴鸿蒙，命不好就只能做薄命佳人，一辈子遭受夫家人的压迫欺凌。

即使那些嫁入豪门世家的女子，又有多少活得顺心，大多不过是面上风光，内里凄凉罢了。

不说别的，单是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互相算计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些，所以她才不希望小婉嫁到门户尊贵的段家。

卫岩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为人善良正直，最重要的是对小婉发自内心的喜欢。

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了，还可以把小婉留在身边，岂不美哉。

不知老天爷是否愿意成全这段良缘。

她正思量间，突听门口传来叩门声，正欲发问，就听一个柔美的声音传来：“母亲可在？”

是小婉。

李氏紧锁的双眉慢慢舒展了一些，声音轻柔道：“婉儿，快进来。”

小婉推门款款而入，却在离李氏两三步远处突然停住。

只见她两手平措至胸前，屈膝低头，向母亲行了一个大礼，之后又跪地磕头，面色郑重道：“婉儿拜见母亲。”

随即眼眶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

“孩儿陪伴母亲的时日恐剩不多，甚是不舍，还望母亲多保重。”

李氏愕然，女儿平素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忙问道：“婉儿，何事让你如此反常，快起来说于娘听听。”

小婉起身，挨着母亲坐下，顿了片刻后道：“母亲，我和段公子的婚事怕是推不掉了，段公子三日后就要派花轿到老宅来迎娶我。”

李氏大惊，眉头再次高高隆起，声音急促道：“听你父亲说段公子前日就离开了丰县，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三日后会来娶你的？”

小婉面色凄然，深吸一口气道：“他并未离开丰县，这几日我每日都能见到他。”

见母亲神色更加诧异，于是把这几日的经历仔细对她讲了一遍。

李氏听闻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不可置信道：“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他平生第一次来丰县，偏偏就病在了这里，还寻去了你的医馆。”

小婉叹息一声道：“这可能就是小婉的命，终归还是逃不过他。”

母女相对无言，各自戚戚然。

良久后，小婉打破沉默道：“母亲，我已经两日没见过表哥了，他去了哪里？”

李氏听闻神色更加暗淡，如今段公子执意要娶小婉为妻，问题很可能就出在了卫岩那里。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瞒着小婉，于是把事情的原委如实告诉了她。

小婉听后恍然道：“怪不得他说表哥被他扣留在了段府，原来并非骗我。”

李氏听闻瞬间变了脸色，惊慌道：“段家果真扣留了岩儿？这可如何是好？”

小婉轻声安慰道：“母亲不用担心，段公子已许诺于我，只要我嫁了，他就会完好的把表哥放回来。”

“婉儿，你真得打算嫁于段公子了吗？那深宅大院里的羁绊岂是你能适应的？”

李氏紧紧攥着小婉的手，微微颤抖，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儿，活泼好动的女儿喜欢的是凤凰山，如何能做得了那笼中被禁锢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