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

“夫……夫君, ”小婉一阵惊慌, 忙弯腰捡起凤冠放到一旁的条桌上，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小声道，“我实在熬不住，就小睡了一会儿。”

段景毅看着她睡得凌乱的头发，和红扑扑的小脸蛋, 很快联想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 冷哼道：“果然是本性难移，都已嫁为人妻，还如此恣意妄为, 你这般行事，我又如何能放心把你带回凉州见母亲？”

他的话让小婉想起了在梦中见到的那位百般刁难自己的恶婆婆，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身体也有些瑟瑟发抖。

她心里暗暗叫苦, 没想到绕来绕去终究还是没逃过这些人，真是造化弄人。

段景毅见她似是怕了, 心慢慢软了下来, 态度稍有缓和, 思索片刻又不解道：“你连我母亲的面都没见过, 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小婉忙解释道：“婆母出身尊贵, 小婉这等粗俗的女子恐入不了婆母的眼, 因此心里惴惴。”

段景毅冷笑道：“你心里清楚就好, 我不管你以前如何, 今后作为我段景毅的妻子必须规矩守礼，行为举止不能在外人面前有半分差错。”

小婉低声道：“妾身记住了。”

段景毅见她态度还算好，已没有了往日在婉医堂时的亵慢，心里终于找到了一些平衡。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道：“昨晚我已差李超到离这里三十里地的薛家庄，去请一位刚刚从宫里退下来的女官薛尚宫了。薛尚宫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深谙宫里的人情世故和规矩礼仪。你要好好向她学习，这种机会我只给你一次。”

薛尚宫是段景毅前些日子拜见太后时无意中遇到的宫中女官。

当时薛尚宫正向太后请求退隐还乡，太后不舍，但念及她兢兢业业服侍了自己二十年，年龄确实老迈，最后还是忍痛赏了她些银两放行了。

段景毅对这位薛尚宫的第一印象就很好，性情温婉，举止大方得体。

后又从太后口中听到了不少对她的赞誉之词，暗想此女应该不简单。

皇宫乃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地，一不小心就会被明枪暗箭伤的体无完肤，但她几十年却可以明哲保身，深得太后的欢心，而且又在年老时看破荣华退隐乡邻。

试想这种懂得进退，不被暂时的风光迷惑双眼的聪明女人世上能有几个？

当时段景毅就注意到了她，后来在从京城回凉州时，又恰遇薛尚宫的马车被山贼截住。

段景毅帮她赶走山贼，又亲派手下把她护送到了目的地。

为此薛尚宫对他感激涕零。

这次让她教/导小婉，是襄平王走后段景毅才做出的决定，既然不着急回北方，干脆就利用这段时间培训一下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小媳妇，好让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虽然小婉以往的做法有很多让他恼火的地方，但不可否认，此女聪慧异常，如果好生调/教，应该能成为他琴瑟和鸣的良配。

段景毅看重薛尚宫，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她长期服侍在太后身边，经历了两代皇帝，对后宫的斗争了如指掌。

如果将来他登上宝座，小婉就是未来的皇后，必须要有能力掌握后宫，才能免除他的后顾之忧。

小婉心里叹气，这才结婚第二天就要给自己上套，看来这辈子又入了他的樊笼。

段景毅见她只顾愣神，半天不言语，猜到她可能是有些不情愿，于是又严肃道：“利害关系我已向你言明，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看你自己了，我北方公务繁忙，在丰县最多再待四日，然后就会带你启程回凉州，这四日你要用心学习，不要回去后被母亲嫌弃了。”

他口气虽严厉，但又何尝不是语重心长，但愿这个女人能懂他的一番苦心。

小婉想既然自己落到了他手里，干脆就来之安之，听从他的安排，于是装作乖巧道：“妾身懂夫君的良苦用心，会努力让夫君满意。”

段景毅听完心情终于舒展了一些，这几日总觉得他们之间好似隔着一座山，不管说什么，都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如今终于从她口中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真是不容易。

小婉见他表情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冰冷，又大着胆子问道：“但如果妾身努力了还做不好，会不会被夫君休掉？”

这句话让段景毅刚刚有了温度的心立刻又进入了冰窖，她莫不是还在梦想着和卫岩双宿双飞？

这种想法让他醋意大发，用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似是要把她大卸八块才解恨。

小婉只觉一种压迫感席卷全身，沉重的让她透不过气来，猜测肯定是自己刚才那句话惹怒了他，忙低下头，吓得不敢再说话。

良久后就听他咬着牙龈道：“想得美，如果你仍然死性不改，就只能在我段家自生自灭。”

小婉心头一颤，在段家自生自灭，那不就和前世一样了吗？

不能再重蹈覆辙。

忙紧张的解释道：“夫君莫要动怒，小婉只是有此担心，我会尽力做好。”

段景毅听闻，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听她的意思不是盼着被休，而是担心被休，到底哪句才是她的真心话？

她总是毫无征兆的触动他的怒点，但还未等他完全发泄出来，她又会突然软下来，让他不忍心再去斥责她。

“你自己拎得清就好。”

他冷冷道，然后眼睛看向窗外，东边的一丝丝亮光已经迫不及待的投射在了窗棂上，辰时马上就到。

“最多再过半个时辰薛尚宫就要到了，你去准备吧。”

说完冷着脸绕过屏风往门外走去。

小婉本来还想再问他什么时候放了表哥卫岩，但见他脸色难看，只好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柳翠已经醒了，见房门大开，很快意识到有人进了房间，便想着进去看看，但刚走到屏风后面就听到了将军的说话声，忙又退了出去。

曼娘睡醒出来，看见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正想上去问个究竟，忽见将军从新房走了出来，曼娘忙上前行礼，柳翠吓得噗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奴婢错了，请将军责罚。”

段景毅却不看二人，径直走了。

两人等他走远，忙起身去了里屋，见小婉还穿着昨晚的新娘服，正哈气连连，一脸疲惫的坐在床沿上。

曼娘看了看床里面，见被褥整齐，尤其是床单洁白如新，她是过来人，很快明白两人昨晚并未行夫妻之事，心里不免怅然若失。

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竟然提不起他的兴趣，忍不住为小婉的将来担心。

小婉倒没觉得什么，甚至有点庆幸逃过了一劫，只是昨晚睡的太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