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李氏见状吓了一跳, 忙上前阻止道：“岩儿莫要冲动, 婉儿是自愿嫁给段公子的, 并非被强迫。”

卫岩慢慢抬起头，面色由愤怒渐渐转为了困惑：“婉妹真得是自愿的？怎么可能？”

李氏点头道：“这是婉儿亲口说的, 刚开始姨母也不信，但见她说的真切也就信了，岩儿, 以前想让婉儿嫁给你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直都没来得及征求她的意见，我总觉得婉儿年龄还小，想等她稍大一些再谈论这种事，没想到闹出了这种乌龙，让你白白期盼一场。”

卫岩神情僵硬, 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 有失望，有不甘, 还掺杂着对段景毅横刀夺爱的恨意。

李氏害怕他钻牛角尖，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岩儿, 姨母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现在婉儿远嫁, 姨母身边就只有你一人可以依靠了, 你可要想开啊。”

卫岩眼圈泛红, 哽咽无语, 再次向李氏叩首。

李氏见他伤心至此, 于心不忍，接着道：“昨日婉儿出嫁之后，城西的万家又来提亲了，那万家姑娘我见过的，身段模样都没得挑，性情也好，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边说边走到卫岩身边，双手把他扶起。

卫岩看着辛苦把他养大，对他恩重如山的姨母，心里纵有再多的愤恨也只能暂时咽回到了肚子里。

“姨母，以后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岩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他咬着牙道，“还有婉妹，如果那段公子对她好也就罢了，如果他胆敢冷落婉妹，我定会找他拼个死活。”

李氏道：“你的心意姨母明白，你连夜赶路，想来早已困顿，早点回去歇息吧，我已命厨房准备了饭菜，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卫岩刚要转身，突然又停住了，问道：“姨母，你适才说婉妹是自愿嫁给段公子的，据我所知婉妹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她肯定不会因为他的权势嫁给他，那又是看重了他什么？难道他们在婚前见过面？”

李氏叹气道：“也许这就是命吧，段公子来丰县求亲时，肩伤复发，是小婉为他做的手术，两人就是这样认识的。”

卫岩不解道：“姨母，婉妹不是不给男人看病吗？怎么会给他动手术？”

李氏解释道：“听婉儿说他当时生命垂危，没办法才破了规矩。”

卫岩听了心里嫉妒万分，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以前练武受过几次伤，都是田大夫为他诊治的，小婉最多也就是通过田大夫询问一下伤势，隔空指导一下而已。

越想心里越难受，干脆拜别李氏，出了厅堂。

他在叶家老宅里也有自己的住所，但今天却没有留在这里，而是去了李氏为他购置的位于隔壁的另一套宅院。

这个时候他只想静静。

这套宅子卫岩只是偶尔来住，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老宅里，平时只留一个下人看门打扫，即使白天这里也是清净的很。

他从后门而入，穿过一条绿树成荫的走廊，停在了堂屋门口，推开门跨了进去，坐在案桌后面的塌上，眼神凝滞，一副还未回过味来的痴呆模样。

为了保持空气清新，下人在他来之前就把前后窗都打开了。

一道浅浅的，带着些斑驳的日光照在他的右侧脸上，另一侧脸则落在了阴影里，使他原本英俊的脸庞在黑白两色的映衬下多了几分落寞和凄凉。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下人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唤了一声表少爷，他却无丝毫反应。

下人又见他面色冷的可怕，不敢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碗筷调羹都摆好后，下人小声道：“卫少爷，请用膳。”

卫岩的眼珠转了一下，似是活了过来，扫了一眼案几道：“为什么没有酒？”

下人忙道：“大太太说少爷这种状况不宜饮酒，还说让你多吃点饭菜早点休息。”

卫岩本欲发火，一听是姨母所言，便又把火气压了下去，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不妨事，你且拿一坛酒来，我喝了酒更容易入眠。”

下人点头走了，不一会儿果真抱了一坛酒进来，放在案几上，传达李氏的话道：“大太太说表少爷喝些酒也无妨，但不要喝的太多，所有烦心事睡一觉就过去了。”

卫岩道：“替我谢谢姨母，你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服侍。”

下人低头退下。

这时堂屋里只剩下了卫岩一人。

他抱起酒坛倒了一碗，仰脖一口气灌入喉中，觉得不过瘾，又倒了一碗以同样方式野蛮灌入，同样不过瘾，最后干脆抱着酒坛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大半坛酒下肚，他的眼神渐渐迷离，朦胧中眼前一个娇俏女孩飘然而至，衣裙飘飘，螓首蛾眉，动人无比。

“婉妹，你来了。”卫岩咧开嘴痴痴的看着她笑。

女孩并不答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眸光脉脉，几分含情，又有几分哀怨，两人对望良久，女孩突然转身朝远处款款而去。

“婉妹，别走。”他焦急唤道。

女孩却似未闻，继续迈步前行，只留给他一道决然的背影。

他心里一急，忙伸手去拉，结果却一头栽倒在酒坛上，头部吃痛，脑子瞬间被磕醒。

原来是幻觉，小婉并没有回来。

他沮丧的一拳砸在酒坛上，只听“呼啦”一声酒坛爆裂，里面残留的酒水顷刻间喷洒而出。

“婉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喃喃道，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游走，让他的心情变得烦躁无比，最后再也抑制不住了，又是一掌劈在案几上。

“咔嚓”一声实木案几从中间断裂，一阵哗啦声过后，所有的菜碟都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