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可能是累极的缘故, 小婉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醒来时已经到了辰时, 身边睡着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

小婉知道他是习惯了早起的，并未在意。

当想到马上要回家时, 心情一下子变得雀跃起来。

她急急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又唤过柳翠帮她梳洗打扮。

等收拾好后, 曼娘端来了早餐，小婉边吃边问道：“将军用过早膳了吗？”

曼娘道：“将军一个时辰前就吃过了。”

“这么早？他现在在书房？”小婉有些惊讶, 这人前两日都会等着她起床后一起用早膳，不过她都是拒绝的, 今日是心灰意冷了, 还是等不及了？

曼娘摇摇头：“我刚才一直在厨房忙活, 没注意将军的行踪。”

柳翠插话道：“我一大早在院里洗衣服时看见将军独自出了门，后来就没见再回来。”

小婉低头吃着饭, 心里想既然他不在，自己一会儿直接走就好, 省的再和他打招呼。

饭毕，她又重新洗漱一番, 补了补妆，然后带着柳翠和曼娘穿过后院的月牙门来到了前院。

正打算步行回家, 一抬头却看见一台四人华丽轿子正停在不远处, 刘超和穆键则全副武装站在一旁。

刘超看见她笑着迎上来：“太太这是要回叶家老宅吧, 小的已经按将军的吩咐准备好了轿子, 太太请上轿吧。”

小婉醒悟过来，自己如今这身份确实不适合再步行了。

她默默坐进轿子，轿夫起步，抬着她往门外走去，刘超在前开路，穆键断后，柳翠和曼娘分列轿子两侧。

家里的两个侍卫，一个丫鬟和一个奶妈全都上场了，排场虽不算大，但因为有两个威风凛凛的侍卫为她保驾护航，倒也显出了些气势。

小婉因为家世和不俗的医术，以往在丰县也算小有名气，而且她没有架子，对待病人不管穷富均一视同仁。

她平日不拘小节，人们时常看到她和背着药筐的柳翠素面并排走在大街上，丰县人都已习以为常，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违和感，反而觉得她亲切的像邻家小姑娘。

如今她嫁给了段景毅后，比以前更出名了，而且还坐起了轿子，并有两个威严的侍卫保驾护航。

街道上的行人都纷纷驻足向她行礼，眼神中满满的尊敬和羡慕，小婉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总有一种装腔作势的感觉。

柳翠和曼娘倒是一脸的得意，很为主子今日的荣耀自豪。

装腔作势也好，故弄玄虚也好，今后她必须适应这种生活。

一旦离开丰县，她要面对的将是另外一群人，其中不乏很多佛口蛇心的假面人。

为避免遭受前世那般的厄运，她也得学会伪装自己，以不变应万变。

正如段景毅所说只要礼仪周全，透过皮囊看透人心，别人想算计她就没那么容易。

大概两刻钟左右，小婉的轿子到了叶家大宅门前，看门的家丁上前行礼道：“老爷太太一大早就知道大小姐要回来，都在会客厅里等着呢。”

小婉微微有些惊讶，看来段景毅事先已把自己要回来的事通报了家里，自己昨晚太累，竟忘了这事，好在那人还算心细。

轿夫本来还要抬着轿子前行，但被小婉喊停，她打算走着过去，再好好看看这座伴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宅子，以后再回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大体还是以前熟悉的样子，只是比以前更精致了些，应该是刚刚修整过。

来回穿梭的下人们比以前多了不少，很多是生面孔，像是从叶府调来老宅的。

大概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会客厅，还未等她迈进大门，就见叶政和李氏已经欢天喜地的等在门口了。

李氏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左看右看，又问东问西，如这几日过得好不好，和姑爷生活的习惯否。

小婉笑道：“小婉过得很好，母亲勿需挂念，夫君对我也很好。”

叶政在旁劝慰道：“太太不要担心，段公子不是说过了吗，他和婉儿性格脾气都相投，婉儿懂医术，会体贴人，在姑爷眼里样样都好。”

小婉愣了一下，问道：“夫君是什么时候和父亲说这些话的？”

叶政更是惊讶：“婉儿莫不是还不知道？姑爷刚刚来过，也就走了半个时辰了。”

小婉听闻暗暗吃惊，这人一大早出门，原来是到了这里，竟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为了不让父亲多想，她笑着解释道：“我昨晚太乏了，今早就贪睡了一会儿，夫君起得早，为了不打扰我，就先来了。”

李氏听了很是欣慰：“姑爷真是体贴，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叶政继续道：“姑爷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带侍卫，如今又去了你表哥那里，我本想让几个家丁陪着去的，但他说有些私密事要和卫岩谈，我听了只好作罢，省的那些下人没有轻重打扰了他们。”

“他去见表哥了？”小婉更是惊讶。

李氏接话道：“姑爷听说岩儿受伤了，就想着过去看看，婉儿不用担心，他们年龄相仿，更有话说才是。”

小婉笑笑：“母亲说的是，都是一家人，让他们多聊聊也好。”

她嘴上这样讲，心里却放不下，段景毅那么狠，不会又要欺负表哥吧？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屋。

小婉虽只四日未见母亲，但心里却如同隔了三秋。

她正家长里短和母亲聊得热络的时候，突然锦娘悄悄走了进来，在李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氏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锦娘出去后，李氏摒退下人，轻轻喝了口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政好奇道：“太太这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氏抬眸，看向叶政：“老爷，昨日在叶府议事厅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叶政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太太说的是赵芝兰和茵儿的事吧，赵管家已经告知于我，他还应赵芝兰的请求去柴家和蔡家打听了一番。”

这也是赵有粮精明的地方，他去之前和回来之后都是和叶政通过气的。

叶政觉得这是叶巧茵的终身大事，确实需要好好打探，并未阻止，还特意为他备了一匹良驹前往。

听他如此说，李氏似乎放下了心，道：“老爷知道了最好，我正想着如何向老爷解释呢。”

叶政知她心里有顾及，忙安慰道：“太太不要多想，我即已说过不会干涉内宅的事，就绝不会插手，况且这事太太做的有礼有节，并无不当之处。”

李氏道：“有老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茵儿做事不计后果，先已动了那些心思，如果强留于家中恐又会生出事端。如将来名声臭了，想许个好人家就难了，所以我才想着早点把她嫁出去。这两户人家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她是老爷的孩子，我自然希望她能嫁的好一点。”

说到这儿，叹了一声气：“但一人有一人的想法，她未必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叶政见状忍不住问道：“刚才锦娘进来是不是在说这事？茵儿到底选了哪一家？”

他虽说不再管了，但终究还是抵不住好奇。

李氏道：“蔡家。”

叶政蹙起眉头，恨铁不成钢道：“目光短浅，那花花公子有什么好的？”

随即又失望道：“可惜了，赵管家给我带回来了一副柴公子的字画，虽然手法稍显稚嫩，但从着墨和意境来看绝对是有抱负的可塑之才。我本想着如果茵儿跟了他，就替他们置办一些田地改善生活，以便那柴公子能专心读书，谋取功名，这样茵儿的将来就有了保证，我叶家又可增添一位有为的姑爷。”

“没想到她如此鼠目寸光，宁愿做蔡家那个花花公子的二房也不愿和柴公子这样的少年才俊同甘共苦。也罢，强扭的瓜不甜，就是勉强让她跟了柴公子，日子也难说会过成什么样，没准还会给我叶家闹出什么丑事来，干脆就随了她的愿。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以后是死是活都怨不得别人。”

他很清楚当初赵芝兰是如何勾搭他的，再加上叶巧茵对段景毅做的那些事，想着自己这个女儿可能也非安分守己之辈，如果逼迫她嫁给柴公子，她万一心有不满再去勾三搭四，岂不更丢人？

李氏等他讲完，道：“既如此，那我就择个吉日帮她把这门婚事定下来吧。”

叶政叹气道：“有劳太太费心了。”

李氏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两包药轻轻放在他面前，道：“老爷看看这个。”

叶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惊讶道：“这是我给你那包药，但为何又多了一包？太太是从哪儿弄来的？”

李氏道：“昨日我让锦娘到赵芝兰房里去为泽儿和轩儿收拾东西时，无意中在泽儿的柜子里发现的。据锦娘说她有一盒子这种药呢，我想提醒老爷，为了防止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最好把这种药收了去。”

叶政听了怒火中烧：“半年前我就让她销毁了，没想到她竟偷偷的留了下来，这个女人已不可救药，要我看应该派人彻底搜查一下她的住处，看看她除此之外还藏着什么不洁之物。”

顿了顿，又体贴道：“这件事和我有关，就由我出面吧，等回去后我就派阿福去做。”

李氏点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她前面已经做了很多，如再出面恐被人认为是逼人太甚。

她已经知道赵芝兰找过老太太了，也料定老太太抓不住自己什么把柄，必不会为此事说什么，但心里的嫌隙肯定是有的。

为了堵住老太太房里人的嘴，她要学会适可而止。

叶政越想越气，沉默片刻后又道：“太太对赵芝兰也太仁慈了，让她去庵里忏悔五年是少的，应该在那里呆一辈子才好，或者直接轰出去了事。”

李氏道：“五年之后且看她的表现吧，如果能安分守己还好，否则再给她另外的处罚也不迟。”

叶政感慨道：“太太是菩萨心肠，做事有理有据，我想着叶府上下必定心服口服。都怪我无能，如果早点让你管家，府里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如今好了，有你坐镇，我也可以省些心，专心外面的生意。想起来真是后怕，万一泽儿和轩儿还在赵芝兰手里，将来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还是太太想的周到，提早把他们分开了。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以前就不该把这个祸害留在府里。”

李氏见他情绪激动，劝慰道：“老爷冷静些，莫要被她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