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有一日, 卫岩在山下捉住了一个凤凰寨巡山的喽啰, 从他口中得知黑旋风和书生正在山上一个贼窝里开会。

卫岩仔细打听了他们的位置, 然后扒了那个喽啰的衣服，把他绑了, 扔进了一个山洞里。

他让跟来的四人，在外围放空箭扰乱贼人的视线，他自己则换上喽啰的衣服, 潜入到了黑旋风和书生所在的贼窝里，并当着众多贼人的面砍了黑旋风的头。

这些家伙大部分是乌合之众, 见来了一个比黑旋风更狠的人，吓得抱头鼠窜, 不到一个时辰就跑的差不多了, 最后只剩下了书生和七八个喽啰。

卫岩不解, 问书生为何不跑。

书生道他已无处可去，宁愿死在卫岩的刀下, 一了百了。

卫岩见他虽外表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一条汉子, 便问了他的来历，书生也不隐瞒, 把自己的经历向他和盘托出。

原来书生以前是南方某县一个乡绅的儿子，从小聪慧异常, 不到二十岁就中了举人, 只是因为后来家庭发生变故, 才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起因是他父亲的一个小妾和县太爷的小舅子偷/欢, 有一天被书生父亲堵了个正着，书生父亲当场气的吐血，还嚷着要把他们送官。

县太爷的小舅子害怕了，便鼓动小妾勒死了书生父亲，还佯装成是自杀。

事后两人又伪造文书，联合县太爷侵吞了他的大半家产。

书生气不过，雇佣镇里的黑旋风把父亲的小妾和县太爷的小舅子一并杀了，事情败露后两人成了通缉犯，走投无路之下逃到凤凰山做了山贼。

卫岩见他言辞真切，并不像说假话，又见他文质彬彬，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和一般贼人很是不同，心里便生出了几分同情。

书生见状开始怂恿他做这里的大当家，他自己则愿意以卫岩马首是瞻，从此听从他的指挥。

卫岩乃铮铮铁汉，怎会与山贼为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并警告道若他再废话便让他到地狱去和黑旋风作伴。

书生见状不敢再正面提这事，想了想又道，他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凤凰山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这个原因他未曾对其他任何人说起过，包括黑旋风，但却愿意告诉卫岩，不知卫岩想不想听。

卫岩让他尽管说来。

书生道他在凤凰山里发现了一处宝藏，愿意献于卫岩，他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守护这个宝藏而已，如今宝藏有了合适的主人，他便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卫岩听了眼前一亮，那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思虑再三决定答应书生最初的请求，做这里的大当家，书生仍为二当家。

随后凤凰寨经过他的整顿后改名叫净山派，接下来在他的暗中指挥下，又利用一个月的时间消灭掉了黑虎帮和狮子头两个团伙。

净山派短时间内实力得到了迅速扩张，竟比以前叫凤凰寨时还要威风。

其它小帮派听到风声后，都纷纷逃窜，从此再无其它山贼敢在此驻扎。

凤凰山和丰县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跟去的四个壮丁对卫岩出任净山派大当家的事并不知情，对外书生才是大当家。

书生当着他们的面发誓绝不做有害百姓的事，四人对他颇有好感，而且有他在，对其它山贼也会是一种震慑，五人此行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但按当朝律法，占山为王是谋逆大罪，如被朝廷怪罪下来，卫岩定会遭受刑狱之灾，所以被段景毅识破后他才会如此紧张。

段景毅继续道：“我可以奏明圣上，封你为县蔚，统帅千余军队驻扎在丰县，从此你就可名正言顺的带兵保卫丰县了。”

卫岩并未收起剑，而是怀疑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不要告诉我是为了丰县百姓，你并非在丰县长大，和这里的百姓并无感情，这种话骗不了我，如果想说服我，就找一个能让我信得过的理由。”

段景毅坦然道：“你如今是我的大舅哥，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确是有所图。”

卫岩没想到他如此坦诚，这么快就承认他是有图谋的，对他的警惕心反而更甚。

段景毅突然一脸严肃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你能否把剑先放下，再把门窗关好，咱们就此细谈。”

卫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收回了剑，轻轻走到窗边，往外瞧了瞧，见外面空无一人，知段景毅是一个人来的，便彻底放下了心。

他这里本就清净，唯一的一个下人也被他派去修河堤了。

他关好门窗，重新坐回到原来位置，冲段景毅道：“看在婉妹的份上，我就信你一回，你说吧，到底图什么？”

段景毅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抬头看向他身后的那把剑，意味深长道：“这把剑一看就是精铁铸造，是一把难得的好剑，是卫兄亲手打造的吧？”

卫岩的眉毛挑了挑，淡淡道：“你猜的没错，的确是我亲手打造。”

段景毅接着道：“你的铁匠铺规模大，生意也好，每日干活的铁匠至少有五十人，看样子是把全县的铁匠都集中到你这里来了。我还听刘知县说这十里八乡的武器，农具，还有家用的菜刀，剪刀之类的铁器都是出自你的铺子。”

卫岩不耐烦道：“是又如何？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段景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质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生铁？连朝廷都在为前线战士的兵器不足忧心，你这里却如此富足，不觉得太不寻常了吗？”

卫岩听闻全身汗毛竖起，但面上还是装的若无其事道：“难道你不知道铁品是可以再利用的吗？我的铁匠铺不但卖新铁器，还会回收旧铁器，你既观察的如此细致，不会看不到这点吧。”

段景毅嘴角上挑，道：“这个理由勉强可以掩盖住你的秘密，但却瞒不住我。”

卫岩的神经再次绷紧，警惕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再绕弯子了。”

段景毅眯起眼看着他，冷笑道：“卫兄是做大事的人，怎会如此耐不住性子？且听我慢慢道来。”

他顿了顿才又道：“以你的性情，应该不会轻易答应秀才出任净山派的大当家，肯定有其它东西吸引了你，这个东西就是铁矿，而且这个铁矿是书生发现的，他为了留住你才告诉了你这个秘密。”

卫岩惊得张大了嘴巴，此人太深不可测，竟然连这个都能发现，果然来者不善，他的手不自觉又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你在偷偷调查我？”

段景毅却从容道：“卫兄莫要紧张，这件事除你我，还有书生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就连刘知县也一无所知。”

卫岩长舒一口气。

却听段景毅话锋一转又道：“现在无人知，并不表示以后也无人知，如果卫兄以为能长久瞒下去就大错特错了，即使我今日没发现，早晚也会被其他机敏的人发现，比如一直觊觎丰县这块风水宝地的襄平王，到那时卫兄所遭受的恐怕不是牢狱之灾，而是性命之忧。”

卫岩垂眸，有些认同了他的话。

“卫兄如何看襄平王这个人？”段景毅见状又趁机问道。

“襄平王……”卫岩愣了片刻，“话尽如此，我也对你说几句心里话，要我看这位王爷早有谋反之心。他如果举兵攻打京城，丰县是必经之地，所以他才数次落脚丰县，对刘知县极尽拉拢。”

段景毅满意的点点头：“卫兄好眼力，竟可以看的如此深刻，我果然没看错你。”

卫岩又叹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襄平王如果发现了我的秘密，定会将那座铁矿占为己有，并杀我灭口，正可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段景毅点头。

卫岩沉思良久，终于狠了狠心道：“也罢，纸里包不住火，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彻底信你一回。”

“那座铁矿隐藏在凤凰山深处的一处洞穴里，如果不是因为书生对地质有研究，很难被人发现。我之所以不愿意把它交出去，是害怕它会成为州府官员敛财的工具。如今的官员只顾与民争利，哪管百姓死活，就拿沣河的河堤和凤凰山的山贼来说，刘知县上书几次，他们全都置之不理，还让县里自行解决。我们每年上缴那么多的苛捐杂税，如今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段景毅点头道：“卫兄说的没错，现实的确如此。如果卫兄做了县蔚，手下就有了千余人的军队可以掌控，也可为百姓多做些事，铁矿的事也可以暂时瞒下来，不知卫兄意下如何？”

卫岩想了想道：“眼下来看，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说完眼睛又警惕的看向段景毅，此人如此精明，应该不只是想帮他这么简单，恐怕他最后惦记的也是这座铁矿。

又听段景毅道：“我可以在圣上面前给你争取千余人的驻军名额，但也只是让丰县的驻军合法化而已，朝廷国力空虚，并不会给你多少实质性的援助，这些军人得卫兄自己去招募，军饷也得你自行去筹集。”

卫岩惊讶道：“我自己去招募军队，还要自行筹集军饷？段兄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从哪里去招募这么多人？又拿什么去养他们？”

段景毅道：“如果卫兄真有困难，我可以从东北调拨一部分精兵过来，凑足这千余人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如何养这些人，有两个办法。其一，平时可以让这些军人在山里开荒种地，凤凰山如此富饶，解决千余人的口粮应该不成问题；其二，就得利用卫兄的那个铁矿了，如卫兄信得过，我愿意和你一起开发，我军队里正好需要大量的武器，作为交换，不足的军饷，我可以补足。卫兄对这个方案意下如何？”

果然如卫岩所料，他惦记的的确是那座铁矿。

虽看透了他的图谋，但他观察细致，条理清楚，竟让卫岩无法反驳。

细极思恐。

卫岩仿佛透过这件事看到了他的野心，并不亚于襄平王。

朝廷无能，各路枭雄都在蠢蠢欲动，没想到只有二十岁的段景毅竟也有此心。

卫岩思索片刻后道：“我留那个铁矿本就是为了保卫丰县，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铁矿就是送给段兄都无所谓。”

如今天下几近分裂，有枭雄站出来统领全局已成势不可挡之势，与其便宜了奸诈狡猾的襄平王，不如送于段景毅。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也渐渐了解了此人。

他能和自己这个情敌握手言和，说明并非小肚鸡肠的狭隘之人，再加上他智勇双全，又大方捐款修沣河的河堤，如能成大事也在情理之中，对百姓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