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二天一大早, 柳翠和曼娘就把小婉的东西收拾停当, 刘超和穆健也已准备好, 一行六人打算前往凉州。

随行的一共四辆马车，两辆坐人, 两辆拉货，另外，段景毅和两个侍卫各骑一匹骏马。

丰县的百姓听说他们要走, 都赶着前来送行，上千人有秩序的分列两旁, 高呼：段大人爱民如子，一路平安。

场面甚是壮观。

段景毅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 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 小婉也耐不住家乡人的热情, 掀开窗帘，向大家挥手告别。

这时人群里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小婉定睛一看，原来是表哥卫岩, 自那日晚和他在宅外匆匆见了一面后，就未曾再见过。

昨日回娘家虽然很想去探望, 但又害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最终只得忍痛作罢。

如今再见他, 忍不住喜极而泣。

卫岩走到她身边, 笑着道：“我知道婉妹一直在担心我, 所以特来送行, 婉妹一路多保重，我会照顾好姨母，勿要挂念。”

小婉红着眼眶点点头：“多谢表哥。”

然后担心的瞧了瞧他鼻子上的纱布和前胸肋骨处，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卫岩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行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表妹无需担心。”

小婉见他走路灵活，脸色红润，心才放下了些。

卫岩又上前几步走到段景毅的骏马旁，从腰间掏出一把带鞘的短剑双手递过去，道：“这是我随身佩戴的一把短剑，是我用精铁亲手打造，段兄要走了，卫岩无以相赠，就把它送给你吧，还望段兄不要嫌弃。”

段景毅双手接过，凝视片刻，左手抓住剑鞘，右手握着剑柄，稍一用力，只觉眼前一阵寒光闪过，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剑呈现在他面前。

他忍不住惊呼：“好剑。”

然后抓住剑柄向空中一阵挥舞，他头顶上一片漂浮的落叶瞬间被削成了粉末。

周围人见状个个目瞪口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段将军好身手。”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在场的人被惊醒，紧接着一阵清脆的掌声伴随着啧啧称奇声传来。

段景毅看向卫岩，笑道：“卫兄忍痛割爱，将自己的心爱之物赠与景毅，景毅求之不得，又怎会嫌弃。”

然后双手抱拳，郑重道：“卫兄，后会有期。”

小婉看着眼前的一切，虽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激动，看来段景毅没有骗自己，他们真的和好了，她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呼吸都觉畅快了很多。

卫岩笑着退到一旁。

马车继续前行，一直等到他们出了丰县地界，人群才慢慢散去。

段景毅虽然急着回家向母亲报平安，但又考虑到小婉没有出过远门，可能适应不了这种长途颠簸，所以只在白天快马加鞭的赶路，晚上则给出她充足的时间休息。

就这样一行六人在路上行了两天多，在第三天丑时左右才终于到达凉州段家宅第。

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

小婉心里惴惴不安，同时又对段府充满了好奇，偷偷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往外瞧了瞧。

单从大门来看，段家大宅就比叶府气派威严很多，黑漆漆的大门足有两人高，门口的宽度足够两辆四轮马车并排通过。

大门上面一块巨型牌匾写着两个棕红色大字：段府。

门前左右两侧各列两个巨型石狮，显得很是庄严。

四个守门家丁拿着□□昂首站在门口，看见段景毅骑马过来急忙上前施礼，其中一个还忙不迭的去报告了管家。

管家听闻一面差人去禀告老夫人，一面慌忙带着一众小厮出门迎接。

随后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小婉坐的马车驶入宅内，穿过宽敞的前堂，来到了开阔疏朗的后宅。

后宅内山水萦绕，厅榭游廊穿插于繁茂花木中，几所院子井然分布其中。

内宅的整体布局大气中透着精致，比叶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宅子里有四所比较大些的独立宅院，其中一所位于最南边，是家族的祠堂，供奉着段家的先祖、段成和段景鸿的排位。

另外三所分别叫安寿堂、福园和康园。

安寿堂位于正中正北位置，是段景毅的母亲辛夫人的住所。

福园在安寿堂的东边，是段景铭的正妻宁氏和她的孩子们的住所，段景铭的两房妾室另有其它小些的宅院居住。

康园在安寿堂的西边，目前由段景毅居住，也是小婉今后的住所。

段母听说小儿子回来了，欢喜至极，顾不上整理衣衫，嚷着丫鬟们快快扶她去门口迎接，但却被她的贴身仆妇琪妈拦了下来。

琪妈劝道：“夫人且慢，这次三公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新媳妇。夫人是家里的长辈，从情理上来讲应该是他们过来拜见你才对，哪有夫人亲自过去的道理？要我看夫人还需忍一忍，也好让新媳妇明白咱段府的规矩。”

琪妈是段景毅小时候的奶妈，后来又长期伺候在段母身边，深得段母的信任，所以在她面前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段母仔细一思量，觉得琪妈说的在理。

她是三天前才从财旺那里听说了段景毅自作主张娶叶小婉的事，当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那种滋味就像被人挖了心肝一般的痛彻心扉。

后来在琪妈的耐心开导下她才慢慢想通了些，但心里的那块疙瘩却始终未消去。

本来心里就不痛快，怎能再屈尊去迎接他们？

她忍不住庆幸多亏自己被琪妈拦下了，否则还真会灭了自己的尊严涨了那叶家女的气势。

想到叶家女，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家世一般不说，关键还不把段家放在眼里，竟然想着退婚。

这次非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否则她还以为段家门是好进的。

这个小儿子更是让她爱恨交加。

他从小便胆识过人，几岁时便显现出了不凡的领导才能，如果一群孩子在一起玩，用不了多久这群孩子就会以他马首是瞻，孩子王非他莫属。

等长到十几岁时，凉州的青壮年，不管家境是否比段家好，也不管比他大多少，对他没有不敬畏的。

他人聪明，鬼点子很多，出手狠辣，做事又极有主张，只要他认准的，无人能阻止的了，哪怕母亲辛夫人都不行。

当年他的父亲段成和大哥段景鸿入狱后，他瞒着母亲一个人偷偷跑去了京城，还自作主张找到一个世伯，央求其举荐他去收复那些失去的城池。

那位世伯拗不过他，又见他谈吐不俗，人小鬼大，确比同龄孩子成熟很多，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向皇上禀告了他的意思。

辛氏是后来听那位世伯说起才知道这件事的，否则那种情况下，断不敢让他去冒这个险。

好在儿子最终凯旋而归，还为丈夫和大儿子讨回了公道，她自己则被破格封为了诰命夫人，被称为辛夫人。

说到底，段家能重塑辉煌全是这个儿子的功劳，所以她对段景毅格外看重，儿子如此优秀，自然对他的婚事也高看一筹。

在她眼里，和儿子般配的妻子无论从家世还是容貌必然是一等一的好才行，小婉这种出身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再加上卫岩前来要求退亲的事，让她更生讨厌。

如今再想到自己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却便宜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心里愈发难受起来。

儿子是何等的人才，连燕宁郡主这种金枝玉叶都巴巴的想嫁给他，那叶小婉到底是何德何能，竟能让儿子抛开所有不顾也要娶她入门。

尤其让她痛心的是，儿子明知道她反对这么亲事，竟然还要娶她，丝毫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让她情何以堪？

儿子如此不孝，定是那个女人怂恿的。

她越想越气，最后喊过于妈道：“你去告诉他们，快快来见我。”

于妈忙道：“好的夫人，奴婢这就去。”

……

段景毅进宅后，管家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稍加思索，转过头吩咐下人把少奶奶送去住所，然后则和管家一起去了前堂的书房，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小婉的马车一直行到了康园的门口才停下，然后在柳翠和曼娘的搀扶下下了车。

此时早有七八个丫鬟仆妇等在门口，见到她齐齐跪倒，喊着：“奴婢恭迎三少奶奶。”

小婉笑着让她们快起来。

几人站起身，其中一个看着爽利些的快步走在最前面，自我介绍道：“三少奶奶，奴婢姓钟，是康园的管事嬷嬷，有事情尽管吩咐小的便是，丫头们有做错的尽管告诉我，我替少奶奶教训她们。”

小婉道：“钟嬷嬷辛苦了。”

钟嬷嬷忙道：“少奶奶是主子，不用对奴婢客气，少奶奶一路辛苦，快进院子吧。”

小婉微微点头，钟嬷嬷小心翼翼的上前，搀起她的胳膊往里面走去。

这是一所不小的两进院，前院是下人住所，厨房也在这里。

过两道门后就来到了后院，主人的寝屋就在这里了。

钟嬷嬷挥了挥手，又有五六个丫鬟跑过来，齐刷刷跪下磕头，小婉招呼她们起来，又在钟嬷嬷的搀扶下进了里屋。

钟嬷嬷介绍道：“少奶奶来之前，这里就是三公子的住所，三公子虽很少在家，但这里也会天天打扫，现在好了，有了少奶奶，我们这些下人干起活来就更有劲了。”

小婉四下看了看，怪不得屋里屋外一尘不染。

然后吩咐柳翠和曼娘把行李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