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小婉招呼柳翠把包袱打开, 并放在她和宁氏面前的石桌上, 然后指着里面的东西笑着对宁氏道：“二嫂看看可喜欢？”

摆在宁氏面前的是一块枚红色的绸缎, 上面还绣有黄色的玫瑰花瓣，和她活泼的气质正好相符。

她用手摸了摸, 柔软丝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精美绝伦。

刚才在婆婆那里看到那些绸缎时, 她就羡慕极了，如今见自己也有幸得了一块, 顿感惊喜万分。

这块料子虽比不上婆婆的那些精致，但也属于上等品了。

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绸缎表面, 激动道：“这些绸缎即使放在凉州都属于难得的好料, 妹妹是从哪里弄来的？”

小婉道：“家母在丰县开了一间婉绣庄, 这些料子都是家母特意为婆婆和二嫂定做的。”

宁氏惊讶道：“怪不得妹妹出手如此大方，原来娘家就是做绸缎生意的, 啧啧，我第一眼见妹妹时就觉气质不俗, 猜着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一接触下来果真如此。”

宁氏的娘家不算富裕, 结婚时也没带来多少嫁妆，日常生活全靠府里分得的月钱。

她的月钱是每月十两, 两个孩子每人每月二两, 这样算下来, 他们娘三个每月共有十四两可供支出。

这些钱维持平时的生活足够, 但如想买一些奢饰品就得仔细算计一下了。

平时府里偶尔也会分发一些好东西，比如燕窝，鱼翅之类的补品和香粉之类的化妆品，还有一些绫罗绸缎和首饰。

府里分发的那些绫罗绸缎虽算不错的，但却远远赶不上小婉送给她的这块。

目测这块料子至少值五十两银子，相当于宁氏五个月的月钱，这是她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惊喜过后，她突然又冷静了下来，感觉作为嫂子，自己这般表现太有失体面，又推辞道：“今日是我和妹妹第一次见面，怎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妹妹还是收回去吧。”

小婉道：“我初来乍到，对府里的很多事不了解，还需要嫂子指点一二。如果嫂子不收，那小婉也就不好意思问了。”

宁氏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而且这块料子她确实太喜欢了，想了想干脆借坡下驴道：“既如此，那我就收下了，妹妹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我若知晓，必会告诉妹妹。”

小婉再次看向林茹雪消失的方向，刚才宁氏那个异样的表情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被她敏感的捕捉到了，总觉得这位表姐身上有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而且那件事还和自己或者段景毅有关。

宁氏见她又盯着那个方向发呆，大概猜到了几分，问道：“妹妹是不是还在想茹雪的事？我在旁听着并没觉妹妹说错话，我想茹雪今日的表现应该是触动了一些伤心往事。”

“伤心往事？”小婉疑惑道，“是表姐嫁到淮南侯府的事吗？”

宁氏摇摇头：“我也说不准，也许是，也许不是。”

她这般模棱两可更让小婉心生疑虑，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追问时，突听宁氏道：“也罢，妹妹对我这般好，干脆把心里话都对妹妹说了。”

“茹雪这两日确实有些反常，平时我们俩很聊得来，她几乎天天去我院子里找我，最近这两日不知怎得突然就不来了。我心里好奇，特意去她院里看了两次。第一次没见到她，丫鬟说被婆母叫去了。第二次倒是见到了，但她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见她无心说话，于是便走了。没想到今日再见她还是如此。”

小婉想了想道：“林表姐会不会觉得我们回来后，府里人多了，让她感觉到了压力？”

宁氏摇头道：“按说不应该啊，段府虽不是茹雪的娘家，但胜似娘家，婆母因为没有女儿，一直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的，听说她出阁前有一半时间是住在段府的，府里的三位公子中，她和小叔最熟络……”

说到这儿，似乎是感觉说错了什么话，忙停了下来，还偷偷瞥了小婉一眼。

小婉笑道：“二嫂不用避讳，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说完见她还是有些犹豫，干脆直截了当道：“刚才嫂子说林表姐是在段府长大的，和夫君也算青梅竹马了，而且五年前两人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会不会互相喜欢过？”

在小婉看来，林茹雪这几日的反应更像是在吃醋，曾经爱慕的人娶了别人，所以心里才难受。

段景毅能让燕宁郡主和叶巧音都痴迷于他，想来应该是一个很有女人缘的男人。

宁氏愣了一下，这个妯娌竟如此聪明，一下子就想到这上面来了。

不仅聪明而且还很直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和自己的性子有一拼。

这是同道中人啊。

辛氏突然感觉和这个妯娌的距离拉近了很多，又因为刚刚收了人家的礼物，不好意思再吞吞吐吐，干脆放下所有的顾忌，爽快道：

“妹妹既想知道，那我就说于你听听，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妹妹只当听着玩就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小婉笑道：“二嫂放心，夫君都已二十岁，以前喜欢过别人也在情理之中，小婉能理解，更不会对林表姐产生敌意。”

宁氏笑道：“妹妹心思豁达，这一点我已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和妹妹一见如故。”

“以前茹雪和小叔的确产生过情愫，当时小叔只有十四五岁，茹雪十六七岁。婆母和林姨妈也有意亲上加亲，但后来被茹雪的祖父回绝了。林老太爷觉得段府的门庭不够高，配不上他们伯爵府的大小姐，不久后就为她定了淮南侯府的二公子。小叔随后也和妹妹订了亲，只能说他们两个没有缘分。茹雪出嫁没多久，老爷和大伯就出事了，后来的事妹妹就都知道了。”

宁氏说到这儿，害怕小婉多想，又忙着安慰道：

“如果不是林老太爷的那个决定，妹妹也没机会嫁给小叔这样的将才，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我才说妹妹有福气。有福之人不用忙，只等着老天爷的安排就是了，反之茹雪就属于无福之人，林老太爷算来算去最终还是把自己孙女的福气算跑了。”

小婉叹息道：“嫂子说的极是，但愿林表姐也能觅得良缘，这样我和夫君也能安心些。”

宁氏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妹妹放心，茹雪是个好姑娘，会觅得好郎君的。”

小婉点点头。

宁氏突然感觉心里有些不安，刚才一高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再看小婉时就有些心虚，干脆站起身道：

“我今日一激动便说了许多话，全然忘了妹妹一路车马劳顿还需要休息，嫂子就不打扰了。”

小婉见状也站起身道：“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二嫂，二嫂慢走。”

……

辛氏的堂屋。

辛氏把大部分人都屏退，只留下琪妈在旁伺候.

现在屋里只剩下了她和段景毅，还有琪妈三人。

辛夫人看着儿子道：“现在房中已无外人，你总可以说你的难言之隐了吧？我先警告你，你若不能说服我，这个媳妇我是不会认的。”

段景毅思索片刻后道：“叶家小姐救过我一命，如果没有她，儿子可能就回不来了。”

辛氏听说关系到儿子的性命，忙坐直身子，焦急的问道：“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景毅道：“母亲有所不知，叶小姐虽然年龄小，但却是位神医。当时儿子打算从丰县返回凉州时，肩伤突然恶化，是她紧急之下帮儿子做了手术，儿子才终于保住了性命，否则可能就见不到母亲了。”

听他叙说时，辛氏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儿子没事，否则她都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

五年前丈夫和大儿子去世时，她就差点跟了去，她用手帕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

“娘如果早知道你身上有伤，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去丰县。你如果留在凉州，哪还用得着那叶家女为你疗伤。静阳王派来的名医你前脚走后脚就到了，一直在府里等到了现在。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去丰县，她救你一命还不是应该的？反之，如果你出了事，我定不会饶了他们叶家。”

段景毅本来觉得这个理由已经很充分，应该可以说服母亲，没想到她却是另外一种想法，看来母亲比他想象的要固执很多。

他见母亲还在气头上，不便与她争辩，只好先认错道：“是儿考虑不周，以为只是些无需挂齿的小伤，所以就没告诉母亲，没想到却发展的如此严重，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

辛氏冷哼道：“如果不是为了让我接纳叶家女，你恐怕还会把这件事瞒下去吧？”

段景毅没有应答，母亲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为了小婉，这件事他断不会提起。

辛氏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有所动摇，再次愤然道：

“现在想来那叶家人定是极有心计的。先是知道我段家遭了难，便提出退婚。后来见你有了出息，又改变了主意，暗中让自家女儿为你治病，对你百般拉拢。我儿一向聪明，如今为何却糊涂到了这种程度？”

段景毅沉默片刻后道：“景毅知道母亲是为儿子着想，只是那叶家并非母亲想的那般薄情寡义。叶家因为五年没有我的音信，而叶家小姐又到了成亲的年龄，以为咱们已经忘了这门亲事，所以才想到了退婚。儿子也并非母亲想的那般糊涂，婚姻乃终身大事，儿子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才决定娶叶小姐的。”

辛氏见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他还依旧顽固，气道：“你竟还为他们说话，你刚才说那叶家女懂医术，莫不是她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你变得如此是非不辨？你自己说说，如果我接纳了这种女人，咱们段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段景毅知道母亲又钻进了牛角尖里，他这时候说再多也没用，于是再次选择了沉默。

辛氏看向儿子，见他面带疲惫，想到他带着伤连夜赶路的辛苦，如今还要面对自己的责难，突又心疼起来，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娘并不是想故意为难你，只是这事你做的太过分了。”

段景毅依旧沉默。

辛氏叹口气继续道：“也罢，既然木已成舟，我也不再说什么，你终究是我的儿子，看你为难我心里也不好受。”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今日娘把你留下，主要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只要答应了这件事，以前的那些娘便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