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一刻钟后, 小婉在琪妈的陪同下返回了安寿堂, 见婆婆正低头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忙上前道：“媳妇拜见婆母。”

辛夫人根本不正眼瞧她，而是冲旁边的琪妈道：“琪妈, 给她看坐。”

琪妈上前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小婉面前，恭敬道：“三少奶奶请坐。”

然后又站回到了辛夫人身旁

小婉犹豫了一下坐了上去，偷偷抬眸看向婆婆。

就见她慢慢把茶杯递给琪妈, 瞥了自己一眼道：“景毅也老大不小了，正常来说这个年龄早就该有儿子了。你年龄小, 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怀上。我这次找你来，是商量给我儿纳妾的事。”

“纳妾？”

小婉吃了一惊, 自己刚进门, 婆婆就要给他纳妾了, 心里暗暗叫苦，段家果然是一片苦海。

辛夫人见她一脸沮丧, 猜到应该是有抵触，冷哼道：“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我完全可以不和你商量的，我段家这种门庭, 男子有几房妻妾还不是正常的。”

见她如是说，小婉只得无奈的垂下眼眸, 早就知道她找自己不会有好事情, 与其说是商量, 不如说是强迫更贴切。

辛夫人见她低头不语, 样子楚楚，心想儿子应该就是被她这种模样勾引住的，果然是个狐狸精，心里更气，但想到这次找她来是有求于她，又强压住了心头的火气。

她长吸了一口气，尽量放平语气道：“你也别像个受气包，就像我虐待你了一般，你怎么想的，干脆都说出来，让我听听。”

这个媳妇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几句话，辛氏冷静下来后，突对她生出了几分好奇。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对她多些了解，才能找到对付她的办法。

小婉想她这般气势，哪敢说不愿意，为免再遭骂，还是随她去吧，于是道：“媳妇听婆母的。”

这句话听起来还算温顺，似乎并无错处可挑。

辛夫人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面容，看起来不像是个刁蛮不讲理之人，和二媳妇宁氏比起来也多了些灵性。

她顿了顿道：“既如此，那就趁毅儿在家择个吉日把这事办了吧。”

小婉想了想问道：“不知婆婆看上的是哪家女子？”

辛夫人这才意识到还未把话说清楚，这媳妇倒是比自己还冷静。

她慢慢道：“是我的外甥女林茹雪，说起来雪儿的家世比你还要好上很多，结果却要屈居你之下，不知是你哪世修来的福气。”

小婉听完吃了一惊，林茹雪竟然给段景毅做妾，贵为伯爵府的小姐，她真愿意这样做？

辛夫人见她这副表情，问道：“你对此有何想法？”

小婉见她问起，便如实道：“媳妇也觉得让林表姐做夫君的妾室，有些委屈。”

这话让辛夫人听着刺耳，自己这般有出息的儿子，林茹雪有什么委屈的？

她自己可以这样说，但小婉却不可以。

这就是所谓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终于抓住了小婉的一个错处，心里说不上是气愤还是兴奋，瞪着眼睛质问道：“我毅儿在你心里就这般差吗？你平时说话也如此放肆？”

被她训斥后小婉方知自己说错了话，忙纠正道：“媳妇不敢，夫君在媳妇眼里是一代枭雄，无人能及，配得上所有女人。”

说完又觉这样似乎贬低了林茹雪，万一被她较起真来更麻烦，又忙着解释道：“林表姐出身高贵，亦是女人中的翘楚。”

既要抬高段景毅又不能贬低了林茹雪，也真是难为她了。

小婉不知婆婆对自己这几句违心的马屁是否满意？

就听辛夫人冷哼道：“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如何我心里清楚的很，用不着你妄加评论。”

小婉很是无语，婆婆存心要找她的麻烦，她无论如何说都是错的，正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这种婆婆面前，似乎闭嘴才是最明智的，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段景毅刚才不愿多做解释，对这种人根本解释不通。

辛夫人瞥了她一眼道：“雪儿这边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去说服毅儿就好。”

小婉仔细琢磨着她的话，让自己去说服段景毅，是段景毅对此事不知情，还是不愿意？

辛夫人见她不说话，不耐烦道：“我且问你，你可愿意去这样做？”

小婉忙道：“媳妇愿意，只是夫君做事极有主见，很少听媳妇的。”

辛夫人怀疑的看着她，冷冷道：“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心里的想法，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毅儿作何想，雪儿终归是要进门的。你要明白，我让你去劝他，不是在求你，而是在给你一个留在段家的机会。你如果懂事些，就老老实实的照做，如若他抗死了不从，那你也别在段家呆了。”

小婉倒吸了一口凉气，婆婆这是要把她赶出段家了吗？

这个要求让小婉陷入了两难，如段景毅纳妾，她断难忍受，如不让他纳妾，婆婆会轰她出段家。

如此看来，不管他纳不纳妾，她都很难呆下去了。

虽早有预料会有这一日，但没想到会来的如此快，这才是她来段府的第二日，还未熟悉府里的情况就面临被赶走的境地。

转念一想，婆母这般难伺候，如果能顺利离开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她出嫁时被段景毅闹得风风光光，人尽皆知，再回丰县有些抹不开脸面。

好在她有一技之长，可以带着柳翠和曼娘找个地方开一家医馆，凭她的医术，维持三人的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那种日子虽苦了些，但至少不用再受婆婆的气，也不必看着段景毅把左一房右一房的姨太太娶进门，更不用再担心自己被这些人谋害。

想通后，心情终于不再像刚才那般纠结，就连呼吸也畅快了很多。

她面色坦然道：“媳妇明白其中的厉害，会极力劝夫君娶林表姐的。”

辛夫人见她说的郑重，表情也不似在撒谎，终于松了口气，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你今日就好好劝他，明日辰时给我答复。”

小婉道：“媳妇记住了。”

辛夫人停顿了片刻道：“没别的事了，你回吧。”

小婉谢过她出了堂屋。

琪妈看着小婉走远，跑过去把门关好，对着辛夫人讨好道：“恭喜夫人，三少奶奶看起来通情达理，想来应该会好好劝说三公子的。”

辛夫人冷哼道：“她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能留在段家。”

琪妈绕到她身后轻轻帮她捶起了背，就听她又叹气道：“但愿我那个不孝子能听她的劝，不再和我对着干。”

琪妈道：“夫人请放宽心，如今有少奶奶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辛夫人却皱眉道：“她今日答应的太爽快，反倒让我有些不放心。她刚进家门，我对她的性格脾气还摸不透，不能不防。”

琪妈想了想道：“我瞅着三少奶奶不像是那种奸猾之人，甚至有些胆小，夫人说话声音稍大些就能把她吓到，想来应该不敢忤逆夫人的意思吧。”

辛夫人却不以为然：“人心隔肚皮，你只见过她两面，并未深入打过交道，又如何能了解她的内心？她能让毅儿如此动心，想来应该不像表面看的这般单纯。”

琪妈忙附和道：“夫人说的极是，是奴婢考虑不周。”

……

小婉回到康园，回想了一下婆婆刚才的话，她虽名义上是和自己商量，其实丝毫话语权都没留给自己，既如此，自己也用不着烦心了。

她缓缓神，换了身便装，去了自己的书房，拿起师父的那本笔记坐在榻上看了起来。

正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柳翠进来报：“小姐，二少奶奶来了。”

二少奶奶，那不就是宁氏吗？

小婉想起了今早去安寿堂请安时见到她时的情形，当时她样子沮丧，像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如今她即来了自己这里，正好可以问问。

小婉放下书，对柳翠道：“快请二少奶奶进来。”

不一会儿，在柳翠的引领下，宁氏进了门，小婉把她让到自己对面的踏上，两人相对而坐，柳翠沏了一壶红茶，曼娘端来了她刚做的板栗酥。

小婉的目光在宁氏面上扫过，见她情绪仍有些低落，热情道：“这红茶和做点心的食材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二嫂尝尝是否合胃口？”

她离开丰县时，母亲李氏让她带了很多土特产，本来是让她送给婆婆辛氏的，但来后见婆婆并不待见自己，便想着干脆自己食用，何必冷脸去贴人家的冷臀部？

早知她要给段景毅纳妾，那些绸缎都不会给她，糟蹋了好东西，真是可惜。

辛氏懒洋洋取了一块点心放进口中，品尝了一会儿，神色慢慢舒展开来，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忍不住赞赏道：“果真是美味，没想到妹妹家里尽是好东西，嫂子都羡慕了。”

小婉笑道：“难得二嫂喜欢，一会儿我让曼娘多做些给你送过去，让侄儿们也尝尝。”

辛氏感激道：“谢谢妹妹了。”

小婉把柳翠和曼娘支走，亲自为宁氏斟了一杯茶，道：“我刚才还惦念着嫂子呢，不成想却真把嫂子盼来了。话说回来，就是嫂子不来，我也打算去福园看看你呢。”

辛氏知道她说的是今早在安寿堂见到自己的事，叹气道：“难得妹妹惦记着我，不瞒妹妹说，我如今在这府里越发的被孤立了。以往还有茹雪和我聊聊天，解解闷，如今连她似乎也不爱理我。”

小婉抬眸看向她，不解道：“二嫂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