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第二日穆键刚过辰时便往封律齐的据点赶去。在距离三十米远时, 便看到洞口背对着他站着两人。

其中一位白衣飘飘，潇洒之姿必现，是封律齐无疑了。

另一位和他个头相仿，青衣马靴，腰间配有一把长刀，负手而立，身板挺拔硬朗, 威武气势天成。

穆键不禁驻足，此人的背影甚是熟悉, 莫非谢虎来了？

两人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

穆键终于看清了此人的模样，是谢虎没错。

他快步上前，欣喜的揖礼道：“果然是谢兄, 上次凉州一别，转眼已两月有余，谢兄过得可好？”

谢虎笑着还礼：“还好。只要夫人没事, 谢某便一切都好。今日天不亮公孙公子便派阿根去找了我。我知道穆老弟来了，都恨不得飞过来。”

穆键面露疑惑：“谢兄口中的公孙公子是哪位？”

谢虎指着封律齐道：“这位便是公孙公子公孙剑，封律齐并非他的真名。”

穆键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公子长得汉人模样，原来果真是汉人。昨日在下还在想，静缘师太怎会收一位蛮人做徒弟。这下终于明白了。”

公孙剑笑道：“二位屋里请，小弟已令阿强备好了酒菜。”

穆键摆手道：“谢公孙公子。不过穆某和属下已经用过干粮, 就不进去了, 还是早点去见夫人吧。在下这次过来的任务便是保护夫人。”

公孙剑见他样子急迫, 只好道：“那好，就听穆兄的，我亲自带你们过去，正好有些事需要和大家商量。”

三人商量好后，迅速带上穆键的人马往静缘师太和小婉所在的古庙而去。

……

半个时辰后便到了目的地。

小婉也得知了穆键过来的事。

她本来是带着决绝的态度逃出来的，想着此生再不和段景毅有任何瓜葛，但过来不久便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没想到此生还会怀有段景毅的骨血。她一个人可以逃到天涯，哪怕风餐露宿，吃尽世间苦都不悔。但孩子太弱小，却未必能经得住这种漂泊。

从情感来说，她可以没有丈夫，但孩子却不能没有父亲。

比如公孙剑，从出生便没有见过亲生父亲，孤苦和失落一直伴随着他走过了二十年。

她自己也是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中长大的，也品尝过那种孤苦无依的滋味。

她纠结几日后，最终接受了静缘师太的建议，同意谢虎给段景毅送去了那封信。

不过她还不想将怀有身孕的事告诉段景毅，这里的人除了静缘师太，其他人也都不知晓。

她想再观察一下，若段景毅选择和燕宁郡主在一起，她会和他和离，远走他乡，并永远将此事隐瞒下来。

她宁愿像母亲那样一个人生活，也不会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尤其是燕宁郡主这种蛇蝎女人。

小婉将穆键一行人让进院子，又让柳翠拿出一些食物和点心分派给了他的属下，还给他们安排了休息之所。

这座古庙虽然破旧，但好在面积足够大，房间足够多，足以容纳得下这些人。

柳翠又热情的给他们烧了开水，帮他们洗了换下来的衣服，大家很快便混熟了。

他们在外面忙活。小婉、静缘师太、谢虎、穆键、公孙剑五人也没闲着，此时五人正聚在一间房中议事。

公孙剑首先皱起眉头，担心道：“这两日我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很快会有大事发生。”

大家听了都紧张的竖起了耳朵。

他接着道：“我一般半月回新村取一次药材，新村的药材都放在村长拓跋图家，我都是直接去他家取。

昨日又是我回村取药材的日子，但我正打算骑马进村时，却被匆匆赶来的拓跋图挡在了村外。他说以后我勿需再进村，自有人会将药材送到村口。

我心有疑惑，问他是不是村里出了何事。他却态度强硬的命令我，以后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可，其它的用不着多打听。不但如此，他还要求我以后必须先付了银子才能从新村取药材。

拓跋图内心早就对我不满，但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人替代我，所以一直以来我们还算相安无事，像昨日这般拿出翻脸的架势还是首次。

拓跋图是纯正的蛮人血统，十岁便跟着他父亲来了中原。因为远离家乡，周围都是异族，他从小便谨慎多疑，尤其对汉人一直都不敢亲近。和外界联络的大小事宜都是我在帮他做。

他突然间这般行事，让我不免怀疑他已找到了替代我的人。

但我将他的几个心腹挨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些人都是蛮人模样，感觉无一人能当此大用。若是生人，似乎更不可能，他这人从不相信外来人。

所以这事就很蹊跷了。

说来也巧，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新村的一位叫墨格的村民。

墨格的母亲也是被虏到新村的汉人，所以他身上只有一半蛮人血统，但却长得很像蛮人。

墨格的父亲和我的继父封律赫松是很要好的朋友。正因为如此，我和墨格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

墨格处事机灵，懂得审时度势，很会讨拓跋图的欢心，如今已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这些年拓跋图防着我，我也在防着他。我做据点的舵主，偷偷攒了不少提己，每次回村便会通过各种方式想办法贿赂墨格一些。

墨格也不拒绝，每回都照单全收。他很聪明，知道我的意图，也会时不时向我透露一些拓跋图的信息来投桃报李。

这次看到他，我便想着向他打听一下村里的情况，于是慷慨的拿出了一百两银子。

墨格很快明白了我的用意，不懂我问便很痛快的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

他说外面很快要打仗，新村估计会卷入，所以这半月来一直在大练兵。至于谁和谁打，这是机密不能说。另外他还告诉我，他父亲墨路已离开新村十几日，去了哪里他也已不知道。”

穆键听到这里突然插话道：“公子是说，新村半月前就开始大练兵了？”

公孙剑点点头：“的确如此。穆兄如此问，莫非知道些何事？”

穆键道：“半月前我遇到一件事，不知和此事有没有关系？”

公孙剑忙道：“穆兄说来听听。”

穆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八角镇监视一个叫陶子庚的人，此人是八角镇最大的药材店鸿记堂的大掌柜。但可惜的是，半月前他竟乔装改扮逃过了我的眼线，直到前几日才拉着一车药材重回到八角镇。今日听公子如此说，我突生一个想法，陶子庚的药材莫不是从公子这里买的？”

公孙剑道：“我并未听说过陶子庚这个名字，也许他用的是化名。这半月去我那里买药材的商人不少，量都很大。这些主顾是我经营多年慢慢培养出来的，都是些老主顾。因为我的据点位置偏僻，去一趟不容易，他们都是一年半载才进一次货。一次都会买几麻袋，基本都能装一车。大家都心照不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来不问来处和去处。穆兄能不能说一下此人的长相？”

穆键想了想，为难道：“我只记得此人长得高瘦，留有络腮胡子。他平素深居简出，我和他打照面并不多，见了面会认识，但要说描述长相就有些困难了。”

公孙剑思索片刻后道：“听穆兄如此说，我心里大概有些谱了。不如这样，我将那人的模样画出来，穆兄辨认一下。”

穆键听了欣喜道：“那敢情好。上次听到公子吹箫就已惊煞了穆某，没想到公子还精通绘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公孙剑谦虚道：“穆兄过奖了。小弟从小受母亲熏陶，对琴棋书画略有兴趣，没事时喜欢拿来聊以慰藉。仅此而已，谈不上精通。”

他们说话的空档，谢虎已取来了纸笔。

公孙剑拿起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汁，只潇洒几笔便将一个男人的轮廓勾勒了出来。

穆键看了甚是激动，他的画工的确了得，单单从这个轮廓的站姿，气质，就能有七成把握判断是陶子庚。

接下来公孙剑又对画中人的脸部进行了一些润色，不一会儿一个逼真的陶子庚便跃然纸上。

“就是他，他就是陶子庚，”穆键肯定道，“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他失踪那些日子是跑到公子这里来了。”

公孙剑看着画中人恍然道：“原来他叫陶子庚。他在我这里的名字是梁素，是我的老主顾，也是药材进得最勤的，大概两个月便会来一次。”

顿了顿，又不解道：“穆兄为何要跟踪此人？”

穆键犹豫道：“是段将军吩咐在下如此做的。”

想了想觉得要想从对方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也得拿出些诚意来才行，于是又道：

“此事说来话长，公子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此人和一位叫姜骞的京城名医有关，而姜骞又对段将军的肩伤过于关心。将军怀疑这其中有猫腻，于是便想通过跟踪他来打探究竟。”

公孙剑道：“原来如此。只是不明白这个陶子庚是否和新村的异常有关。”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他们谈话的小婉突然答话道：“据我推断，陶子庚是静阳王的人。我想应该是半月前那次陶子庚来据点进药材时，偷偷联系上了拓跋图。我在京城时便发现静阳王有谋反的野心。如今拓跋图在新村大练兵，应该是想在静阳王起事时助他一臂之力。”

说完忍不住又叹气道：“看来一场内战在所难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