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禁卫军的统帅是中郎将司徒睿。

在段景毅眼中, 此人为人正直, 不善巴结逢迎，也不喜结党营私, 在乌烟瘴气的朝臣之中是一股难得的清流。

他做人极为克制，心中虽对静阳王多有不满, 但从不在朝堂和他人面前多加评论，始终保持不偏不倚的中立姿态。

他对静阳王本人也是敬而远之，但对太后却忠心耿耿，这也是太后放心的将禁卫军交由他统帅的原因。

不但如此, 司徒睿还极有治军之才。

他纪律严明, 赏罚分明，体恤下属, 深受手下将士的拥戴。

如今世道纷乱, 各地造反者时有发生，但很少有人能攻破京城，说起来，这都是司徒睿的功劳。

他统领的这支禁卫军虽然只有一万，但战斗力极强，即使比他多一倍的兵力，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面对高思淼的军队却不战而退，实在令段景毅费解。

段景毅和司徒睿虽明面上碍于太后的忌讳并无多少交往, 但其实私下里惺惺相惜, 互相赏识。

所以段景毅自觉对此人还算了解。正常情况下, 他定不会如此行事。如今的反常，定是他军中出了何状况。

想到这里，忙问吴鹏道：“关于禁卫军，你还打探到了何事？”

吴鹏道：“属下确实打探到了一些。属下听说此次下令禁卫军撤退的并非司徒大人本人，而是他的两位副将刘朗和宋昱代为传令的。属下还听说司徒大人已两日未曾在军中现身了。”

段景毅听闻瞳孔收紧，这太不合常理，如此大的决定，司徒睿怎会让两个副将去传令？

他两日未曾现身，莫非出事了？

静阳王为人阴险狡诈，惯于施展小人计谋，他不会对司徒睿下了暗手吧？

在东北时他就曾指使燕宁郡主对自己使用过勾魂香，自然也会对司徒睿施展这种卑鄙的手段。

段景毅皱眉想了片刻，问道：“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吴鹏道：“属下觉得此举并非司徒大人的行事风格，本想继续打探详情，但这两日禁卫军中突然加强了警备，属下活动受限，有点无从下手。”

段景毅没有再问，而是让他回去继续想办法打探，一旦有消息马上回来汇报。

吴鹏走后，他手托下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在营帐内不安的踱起了步。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本料到了静阳王会对守卫京城的禁卫军下手，正想着今日便联络司徒睿，提醒他多加防范，但没想到却晚了一步，竟让静阳王捷足先登。

这老家伙比原想的要难对付得多。

不出意外，静阳王拿下京城后，下一步便是逼宫了。

他不能听之任之，必须采取些行动才行。

但目前他手上只有两千兵力，而高思淼手中却有一万人。

若禁卫军果真已经投靠了静阳王，对手的兵力加起来便是两万，是他的十倍之多。

双方实力悬殊，贸然与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以说毫无胜算，所以在刘超的四万大军到来之前，最好不要和对方硬碰硬。

但算着日子，刘超还得两三日才能到。

若等他到了再行动，恐怕早已丧失了先机，到时候再想反转局势恐难上加难。

所以必须趁静阳王逼宫之前拿下高思淼。

不能硬拼，那就智取。

如今的首要任务是搞清楚禁卫军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司徒睿是否还活着？

他又闷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谢虎，也许关键时刻自己这位得力副将又可以派上用场。

这样想着，忙让侍卫去叫谢虎前来。

谢虎从新村回来后，便着手安排那些金银财宝。如今刚刚安排妥当，正想着躺下睡一会儿，突听段将军找自己，忙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快步来到了段景毅的营帐。

一见面便急忙问道：“将军深夜叫属下前来，莫不是发生了何事？”

段景毅点点头：“的确发生了一件棘手的大事。”

接着将高思淼和禁卫军的事对他讲了一遍。

谢虎听了吃惊道：“竟有这种事？不战而退，听起来不像是司徒大人所为，他如此做会不会是有何种不得已的苦衷？”

段景毅道：“这个还未可知。我深夜找你来，便是商量此事的。我记得你曾说过有位同乡是司徒睿的副将刘朗的亲信。可有此事？”

谢虎道：“确有此事。我那位同乡叫李元陶，说起来还是我的同窗，当年我们曾在乡里的同一家书院读书，因为都喜欢舞枪弄棒，所以私交不错。

李元陶年轻时性情直爽，喜欢争强好胜，一次和一位乡绅的儿子起了争执，失手将对方打成了重伤。

乡绅不依不饶，买通官府非要治他死罪不可。最后是还我想办法帮他逃出了乡里，并给了他些银子做盘缠跑路的。

去年我无意中在京城见到了他，才知他原来投奔了刘朗。

可能是在军中历练多年的缘故，他的性情已经变得沉稳很多，说话做事不再像过去那般直来直去，但可以感觉的到骨子里还是一位爽快之人。

他还记得当年我帮他逃脱之事，对属下甚是热情，说他如今已是刘朗手下的左侍卫长，若我有事可以去找他。

属下虽对他个人并无意见，但知当今朝廷形势复杂，于是便多留了个心眼，没将我效力于将军帐下的事告诉他。只说在京城做些小生意，日子还过得去。

将军如今问起这事，莫非是想让属下通过李元陶打探一下禁卫军内部的情况？”

段景毅道：“正是此意。”

谢虎忙道：“属下愿意前往。”

段景毅高兴道：“那就有劳谢副将跑一趟了。不过我听说这两日禁卫军中加强了警备，李元陶作为李朗的侍卫长应无时间外出，定是在军中巡查警戒。你可以试着去禁卫军驻地碰碰运气，听说禁卫军如今正驻扎在京城西侧蓝子山附近。现今禁卫军内部情况不明，是敌是友尚无法判断，你要多加小心。”

谢虎道：“将军放心，属下会见机行事。”

段景毅微微点头，他了解谢虎，他的这几个副将中，除了刘超便是谢虎更足智多谋了。

谢虎从段景毅营帐出来，很快回到了自己住处，换上了一身禁卫军的军服后又悄悄出了营地，连夜奔向了蓝子山。

他对这一片比较熟悉，在山里转了两刻钟，便很快找到了禁卫军的驻地，那是一处面积较大的平整的山坳。

如今已是丑时，空中偶尔点缀着几颗不起眼的星星，能见度不过一米。

但那块山坳中却是星星点点，那些亮光是军中点亮的马灯散发出来的。

他趴在百米远处的一块高地上偷偷往禁卫军的营地观察，借着马灯散发出的光线勉强可以看个大概。

最外围大约每隔十米有一个侍卫端着长.枪站岗，这便是通常所说的十步一岗。

驻地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几百个帐篷，禁卫军的指挥部就在最里面。

目测从外围到指挥部，中间至少隔了五道岗。

的确如段将军所说，禁卫军中防守严密。

这些岗哨看似分散，其实互相联动，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全线集结，想闯进去找李元陶并不容易。

他凝眉想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往前一些，等探得究竟之后再做决断。

打定主意后，便开始悄悄匍匐前进，在离外围守卫差不多七八丈远之处停了下来。

只能到这里了，再往前走会很容易被岗哨发现。

他低头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身右侧一米远处有一个凹坑，大概能容纳两人躲藏的样子，坑前面还有一颗两人合抱粗的大树，竟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他慢慢朝右侧移动，不一会儿便将身子隐藏在了凹坑里，然后借着大树的掩护开始观察前面岗哨的动静。

正对着他是一个和他身材差不多的侍卫，此时这人正端着长.枪朝他这个方向张望。

刚才他挪动时碰到了周围的灌木，弄出了一些动静，惊动了这个侍卫。

侍卫疑惑的看着这边，有点不确定刚才的动静是不是被风吹的，毕竟山里风大，偶尔一阵劲风吹过，草木东倒西斜，发出沙沙声响也是正常的。

谢虎爬在树后，偷偷望了此人一眼，突然计上心来。

他决定想个办法将此人引到自己这边来。

但不能弄得动静太大，否则引起其他岗哨的警觉，呼啦啦过来很多人，他将插翅难逃。

他想了想，慢慢伸出手轻轻晃动起了身旁草木的根茎，做的好像是有野兔在其中活动一般。

这个举动果然引起了那个侍卫的注意，他犹豫了一下，端着长.枪悄悄往这边走来。

谢虎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潜进了身后的凹坑里。

侍卫顷刻间便来到了大树前，盯着眼前的草丛看了片刻，见没有动静，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过来了，干脆就绕到大树后面再看看。

他刚蹲下身，打算用长.枪翻翻草丛，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脖子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紧接着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许动。”谢虎伏在他耳边小声道。

侍卫紧张的动了一下喉结，这一动不要紧，竟感觉有一个冰凉滑溜溜的东西顺着喉咙进入了胃里。

“你刚才吞下去的是化骨散。若十二小时内没有解药便会全身骨头融化，身体萎缩而死。”

侍卫听了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心想这也太倒霉了吧，自己只不过是过来看看动静，并未动手，结果反被人下了毒药。

“你只要听我的，便不会有事，我会在十二小时之内将解药给你。”谢虎继续道。

侍卫听说有解药，还怎会反抗，忙点头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