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官人,向云林寺诸位大师供奉上等建茶百斤,价值足银两千,宫廷出品,童叟无欺。”
五十几个壮汉,整整齐齐排成两列,一左一右,高喊口号,朝山顶走去。
丁毅和张和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惊慌。
他们已经知道杨明想做什么了。
向寺庙捐赠的财物,都是要记在功德簿上。
若那百斤茶叶真是建茶,也就罢了。
云林寺的僧人大不了是腹诽几句滥竽充数,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他们心知肚明,那一百斤茶饼根本就是普通的团茶,还是一堆积压了数年的烂茶叶,云林寺僧众如何肯认?
但僧众要是不认,杨明便可以借题发挥,将此事闹大,弄得人尽皆知。
宫中内侍以次充好,拿破烂茶叶卖出上千两,这跟敲诈有什么区别?
云林寺是千年古刹,香火鼎盛,来往参拜多是达官贵人。
别的不说,韩贵妃此时便在山上。
一旦这件事,传入韩贵妃的耳中……
张和打了个哆嗦,他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拉住杨明急迫道:“你让他们住手。”
“为什么?我这是想替张公公宣传宣传,这等上好的建茶,买都买不到,张公公竟然肯足价折支,公公实在是大好人呐。”
望着杨明脸上讽刺的笑容,张和总算明白了。
这哪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这是披着羊皮的饿狼啊!
张和咬着牙,把两千两银票塞给他道:“银票还给你,这堆茶叶洒
家不卖了。”
杨明避开他的手,语气轻快道:“那可不行。钱货两讫,互不相欠,这桩买卖已经结束了,由不得公公反悔。”
丁毅也回过神了,顿觉头皮发麻。
自己好心办坏事,反倒给张公公添了大.麻烦。
若是此事不能处理好,他这顶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毅喝斥一声,急忙示意街道司的差役帮他拦下这帮村汉,不能让他们上山。
然而,不等他们追过去,夏侯豹一个闪身,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差役们见识过他的本领,不敢硬闯,想从两侧溜过去。
可看戏的人实在太多,无意间竟把他们的去路堵得结结实实。
张和眼睁睁队伍越走越远,已经穿过集市往山顶走了,急得直跺脚:“洒家骗了你!那不是建茶,你吃了大亏了!洒家把银子还给你,此事作罢可好?!”
“不好。”
杨明语气古怪道:“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用一堆烂茶叶,就能骗到我吧?”
丁毅、张和脸色黑成了锅底。
他们坑蒙拐骗也不是第一回了,不管对方是真傻假傻,反正没有一个敢得罪他们的。
这叫终日打雁,却叫雁啄瞎了眼,竟然被个外来小子糊弄了。
丁毅恨声道:“你明知道不是建茶还花重金买下,究竟想作甚?败坏张公公的名声对你有何好处?”
杨明把手里的绸缎叠成整整齐齐的一块,腼腆地笑道:“你们
可能不知道,在平江府,我有个外号,叫第一败家子。”
“钱不钱的无所谓,我就是图个乐子。”
这特么!
花两千四百两买个乐子?!
太子都没有你败家啊!
张和要疯了。
他的视野中,已经看不见队伍的身影了。
一旦他们走到云林寺,必定与韩贵妃撞个正着,此事就再也没有回转余地了。
偏偏,他们又奈何不了杨明。
想屈打成招,杨明有高手护身,根本打不过。
想以权势压人,若是杨明害怕,也不会设计坑害他们了。
除了服软,没有第二个办法。
但就连服软,这小子也不肯接受,这下怎么办?
张和脑筋急速转动,余光瞥见待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卖炭老翁。
他想起来了。
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为了这一车破炭!
做太监的人,连丁丁都没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威武不能屈的概念。
张和快步走到卖炭翁面前,挤出几滴眼泪道:“老丈,是洒家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这位大官人,洒家为宫中办事,向来是以物折支,十分不易。若是老丈不肯,只管把绸缎退回来便是,这车炭洒家不要了。”
卖炭翁求助地望向杨明。
杨明扛着绸缎道:“那不行,这块绸缎现在值四百两了。”
“洒家省得!洒家给!”
张和痛快地抽出了四百两银票给杨明,换回了绸缎,可怜兮兮地问道:“那茶叶?”
“茶叶,值多少钱来着?”
杨明搓了搓手指。
张和心里一阵抽痛,自掏腰包添了四百两银票,凑足了两千两给他。
如果杨明接下这些银票,就代表张和用四百两银子抹平了这件事。
他没有接,低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