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一个劲儿地往杨明身上泼脏水。
而在场的乐师、歌姬、龟公,竟无一人反驳,反倒觉得王景说的很对,皆是朝杨明投去责怪的眼神。
不就是脱光了跪地求饶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做?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秦晖先听不下去了。
他眉头紧皱,脸色难看道:“世子殿下,北武王殿下乃我朝重臣,免冠、徒跣、肉袒请罪有些过了!你当初求见我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王景找过秦献忠,告知了他是如何被杨明暗算,致使毁容等等。
秦献忠便与他约法三章,说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杨明给王景道歉。
而王景也答应,此事仅限于画舫之上解决,绝不会牵扯到朝廷,以及他只是想要一个道歉,不会杀人,不会伤了杨明。
但秦献忠也料到了,王景有可能会变卦,所以才派了嫡长子过来坐镇,免得王景出尔反尔,杀了杨明。
可是现在这局面,王景的确不想杀杨明。
要杀的话,叫外面的弓弩手放箭便是了。
他摆明了是想羞辱杨明,从而羞辱整个大兴。
这在秦晖看来便有些过分了
,不仅出尔反尔,而且已经完全是牵涉到军国大事。
王景掏了掏耳朵,耍无赖道:“有这么回事?小王说过这句话吗?”
秦晖气得满脸涨红,握紧拳头质问道:“世子殿下出尔反尔!莫非是欺我大兴无人?”
王景轻蔑地笑了笑:“是啊,小王就是欺负你们大兴又如何?”
“白国有百万铁骑,你们大兴有多少兵?”
“你们这些南蛮子,享了二十年太平,便忘了谁是主子了吗?”
“别忘了当初,你们这些汉人,是如何灰溜溜夹着尾巴逃到江南的!”
“你们的皇帝、公主,都曾跪在小王的父王、皇爷爷面前磕头求饶。”
“现在谁给你们的胆子,跟小王谈条件?”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扎在大兴人的心尖上。
痛,太痛了。
当年大兴皇室全部被俘,皇族男子被当作奴隶,随意使唤侮辱。
先帝更是被逼着披上羊裘,赤裸上身,对着夷人行“牵羊礼”,以表示自己地位低下,臣服夷人。
皇室的女子下场更是惨烈,地位高的、长得漂亮的就被迫成为夷人权贵的侍妾。
剩下的都会被投入“浣衣院”。
这个浣衣院并不是洗衣服的
地方,而是专供白国士兵玩乐的场所,在那里的女子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受尽侮辱。
每天都有人自尽,炎京外的乱葬岗堆满了尸体。
还有最开始战败的时候,大兴的官员为了赎回皇族,拼命的搜刮百姓,想要凑齐白国要求的赔偿款。
后来实在凑不上银钱,竟用城中的百姓妇女做抵押!
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历史,绝对称得上是大兴二百年以来最黑暗的一段历史。
当时的朝臣不顾百姓安危,强行搜刮钱财,许多百姓都不堪重负,纷纷选择自杀。
城内城外,饿死的、病死的、被害的百姓尸体遍地都是。
这样的屈辱,过了二十多年,大兴的子民仍然没有忘记。
只是就像王景所说的那样,太久了,久到他们已经可以自欺欺人,假装没有这些事情。
假装大兴和白国是平起平坐的,只是略逊于白国,要仰仗白国的鼻息罢了。
但实际上,他们在夷人的眼中,大兴在白国的眼中,只是一群奴隶,是一群应该乖乖进贡的绵羊罢了。
区区绵羊还敢叫嚣,那不得炖了喝羊肉汤?
撕开伪善的面具,这便是王景的态度,也是白国所有夷人的态度。
霎时间,厅中众人有些惊慌失措。
秦晖脸色铁青。
宋均眼眶欲眦。
就连王景身后的那些白党人,也有些慌了神。
他们是不介意当奴才的,但是真被当成下贱的奴才,任人宰割的那种,他们似乎又有些害怕了。
只有杨明丝毫不觉得意外。
王景现在的语气,现在的面目,才是他真实的想法。
早在当初,第一次在白山之巅见到王景时候,王景便是这样一副态度。
一口一个南蛮子,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人看。
若不说王景轻视他,看不起他,想拿他做人质,也根本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他的暴雨梨花针扎成麻子,又丢了价值连城的聘礼。
如果这世上有因果报应,杨明觉得,这便是王景该有的报应。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竹,挑眉道:“听见了吗?这就是夷人的态度,这就是白国的态度。”
他想告诉唐竹和唐丝,她们太天真的,饿狼是不会因为你害怕了,你跪下求饶了,它就不吃你了。
跟禽兽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只能用拳头和武器狠狠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