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的语速并不快,语气也并不重,但停在蒋百里的耳朵里,却是字字雷霆。
蒋百里抬起头,打量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依稀还可见眼前这少年郎小时候满脸的桀骜和叛逆,而后长大了一些,那让人一看就心生厌烦的缺了教养的孩子的稚嫩凶狠气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纨绔和不可一世的嚣张。
也正是那时候,苏王世子的名头算是在京城打响了。
便是外地,也有不少人听说过晋王朝的第一纨绔如何劣迹斑斑。
可阔别多年再看眼前少年郎,容貌五官依旧,更少了几分青涩,那股子如同出鞘利剑的锋利却并不是消失,而是藏了起来。
只是话语丝毫不比当年更谦逊,可现在蒋百里面对苏哲,却无论如何说不出一句纨绔子弟的话来。
盖因眼前这少年郎,字字嚣张狂妄至极,却又字字踩在一个让人揪不出什么毛病的道理上。
要是眼前这世子爷依然如故,嚣张纨绔欺行霸市,也就罢了,无非就是个借着自家父辈权势无法无天的公子哥儿,他们这圈子里的晚辈,纵有几个出息的,可最不缺的还是这种不成器的后代。
家家都有,那么也就不稀奇了。
可
偏偏,世子爷的威风如今不朝着那些无辜之人去使了,而是朝着他们这些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人来,这般霸道的性子加上更霸道的家世,就让苏哲这两个字成了晋王朝庙堂上那些政党、政治集团们同时头疼至极的存在。
弄死?
那是万万使不得的,苏王还在一日,他们这些人就断然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比那些站在明面上的人更清楚苏王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在某种程度上比皇帝,乃至于比唐王更不可招惹的。
放任不管?
可此獠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今日眼看一个大锅盖就要被掀开,里头的秘密是断然不能曝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所以才有了蒋百里的今日之行。
思忖片刻,蒋百里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策略绝不能是来硬的,那只会激起苏哲的逆反心理来,可一味的软弱也并非良策。
他凝神一会儿,而后对苏哲开口。
“他们知道错了,可如今木已成舟,他们也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平息世子的怒火,不如各退半步,如何?”
以蒋百里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大的忍让。
苏哲把老头儿片刻间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他大抵也知道这种老狐狸不说泰
山崩于眼前不变色,但也绝对不至于稚嫩到什么想法都露在脸上,他表现出来的,大多都是想要让自己看到的。
轻笑一声,就在蒋百里以为苏哲很可能继续头铁到底的时候,苏哲却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先生这话哪里说来,从来不是我要对付谁,而是这帮人挡在了我的路上,我只能把他们踢开。”
苏哲手指敲打着座椅扶手,一派得了势的上位者姿态,淡淡道:“赈.灾这件事情,是圣上钦点了我去做的,倘若这件事情出了岔子,跑了谁都跑不了我,他们挡着我升官,还想让我给他们继续发财?”
这两句话听完,蒋百里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不怕苏哲有野心,就怕苏哲真是奔着为那帮灾民请愿而来的。
前者什么都好办,有野心,满足就是了。
倘若是后者,若是一个刚入仕途的愣头青,嚼吧嚼吧扔荒山野岭都不碍事,可这要是搁在背景通天的世子爷身上,这位纨绔子弟突然有了为民请命的念头,那才是最棘手的。
蒋百里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世子爷打算如何?只要能把事态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那么一切但凭世子处置也就是了。”
苏哲
挑眉,道:“我要如何便如何?”
蒋百里点点头,目光满是诚恳。
苏哲眯起眼睛,道:“孙家,我已经处理掉了,由白家接手。”
“白家?”
蒋百里脸上的疑惑不像是装出来的,但他显然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小族并无兴趣,于是爽快道:“理应如此。”
尽管谈妥了一个条件,但蒋百里并未放松。
孙家是粮商,也是皇商,在外头已经是寻常百姓见面都难的巨富,可在这里,也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苏哲继续道:“内务府里头凡是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全部自首认罪。”
蒋百里略作了犹豫。
损失些人手并不要紧,在晋王朝,当官是千难万难,但对于他们来说,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也有的是人要效忠于他们。
只是这若是答应了,就等于是彻底放弃了对内务府的一切掌控,把这个并不起眼但却十分关键的重要部门,拱手让给了苏哲。
蒋百里的犹豫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而后他便点头道:“理应如此。”
苏哲笑了笑。
就在蒋百里以为这件事情可以到此为止的时候,却见苏哲又说:“你们那边,这次事情牵头的人,自己解决掉。”
蒋百里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