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里,坐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姨娘们,出身都不高,聊的无非就是怎么伺候老爷,如何让肚子争气的话。
秦思柔找了个理由,把身边的丫鬟打发走了。
然后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从偏厅后的小道绕出主院,来到一处曲廊,往前走有一座小亭子,隐在假山后面,鲜少有人经过。
秦思柔远远就看到了亭子里那道曼妙纤细的身影。
她提着裙摆走进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奴婢拜见老夫人。”
说完磕了个响头。
玉君回身,一双凤眸冷艳清贵,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敬意的秦思柔,淡淡道:“你唤我什么?”
“老夫人,您是林老太爷的人,奴婢是该这么唤您。”
“你倒是个懂规矩的。”反倒是林家那些人……
“奴婢自小在乔府长大,府里规矩森严,不允许我们称呼错乱。”
玉君笑了笑,在亭中的椅子上坐下:“起来吧,你这么跪我,让别人看见了,指不定道出了个什么来。”
秦思柔从地上起来,玉君喊她坐。
乔老太爷大寿那天,玉君找到她,问她想不想换种活法。
她一个低贱的丫鬟,自然是想。
所以那天,在玉君的帮助下,她爬了李
元宝的床。
她满眼感激道:“老夫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就是多给您磕几个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您的扶持,奴婢也爬不上夫君的床,做不了夫君的妾。”
她说话这么直,倒把玉君惊住了。
不过也算是个真性情的。
“我听说李府要娶妻,原以为你会是正室。”
“奴婢哪里敢想?何况夫人也不会让我做正妻的。”秦思柔心里明清。
“那日我已经与你说了,李少爷并非良人。”
“奴婢知道,可我也不是为了他这个人。”秦思柔眼神里散发着精明的锐气,“我稀罕的,是李府的富贵,如今虽然是妾,妾不扶正,可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只要我有本事,总有往前站的时候。”
“你要想拔高身份是好事,但得堂堂正正。”玉君有意提醒她。
“奴婢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您放心,奴婢才不会干那些有损阴德的事。”秦思柔对宅门里的手段,同样嗤之以鼻。
“你明白就好。”玉君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秦思柔打开看,里面是一支四蝶穿花碧钿,非常漂亮。
“这支碧钿,当是你的新婚礼。”
“老夫人……”秦思柔感动,眼眶立马红了一
圈。
她虽然如愿嫁给了李元宝为妾,但曲氏只给了她名分,并没有给她办任何礼。
眼下玉君这份礼,真真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起身,再次跪到地上,朝玉君磕了个头:“老夫人,您的恩情,奴婢会记一辈子。”
玉君扶着她的手腕,让她起来:“当着旁人的面,你可不能喊我老夫人,这个称呼就跟一把刀子,会割了林家人的心,也会把我推到那风口浪尖上。”
“奴婢明白,您有您的难处。”
“嗯。”
“那奴婢就先走了,千万别让人瞧见咱们在一块,不然会给您惹来麻烦。”
“你倒有几分做姨娘的样子了。”
“深入宅门,是要长点心眼的。”秦思柔笑了笑,她生得还算好看,金钗玉珠再装扮一番,也是有几分做夫人的样子。
秦思柔走后,玉君在亭子里又坐了会才离开。
曲廊的斜角是一处甬道,连着前院和内宅。
王行知来朗州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林府的请柬,邀他来赴立春宴。
小厮领他去前厅,正好经过甬道。
他往甬道那头随意瞥了一眼,竟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
小厮见他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王御史?”
此时玉君绕过雕花
石屏门,已经走了。
王行知心绪波动,眼角轻颤,目光仍看着那个方向,问道:“刚刚过去的那位,是谁?”
小厮道:“是府里的玉君姑娘,也是老太爷的……续弦。”
“林老太爷的续弦?”
“是。”
王行知吃了一惊。
他倒没听说过这事。
不过那女子的身影……与那人太像了。
她回来了?
想到这,王行知又觉得自己太过愚蠢,他叹了声气,轻声道:“怎么可能,她是不会回来了。”
小厮凑过去:“大人,您说什么?”
王行知收回思绪,正色道:“既然是老太爷的续弦,为何不唤老夫人,倒喊她玉君姑娘?”
他这人,做了多年的巡察御史,行为处事依理依法,丁是丁,卯是卯,所以这种规矩上的事,他极为讲究。
小厮面露难色,不知怎么跟这位大人解释。
“小的也是顺着府里这么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