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君知道她这个时候跑过来,肯定不止为了药丸的事。
林念听凑到她身边,说自己过来找她的原因:“玉君祖母,我不大想跟姑祖母去寺里,你能不能……去跟她说一声,就别让我去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行,每次跟姑祖母在一块,我都要被她说教半天,这次去寺里要住好几天,我肯定天天被骂,光是想想,就吓得我晚上睡不着。”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玉君。
指望玉君能在姑太太面前说上话,别让自己一块去寺里。
玉君问她:“姑太太有这么可怕吗?”
“有!”林念听疯狂点头。
“可我倒觉得她老人家十分和善,说话也颇有大智慧,你多听听,有好处。”
“还听?我逃都来不及!”林念听苦着一张脸,每次想起姑太太那些刻薄的话,她就浑身发怵,恨不得逃得远远的,“反正你们这么多人去寺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这次我娘又不去,万一我闯出什么祸,没人能管我……反而我不去,还省得你们麻烦,玉君祖母,求求你了,你去和姑祖母说说吧,别让我去了。”
“你为什么不让你娘去和姑太太说?”
“我娘巴
不得我跟姑太太亲近,才不会去说,而且只有你能在姑祖母面前说上话,她听你的。”
“你看看你,又说胡话了。”玉君拿着从架子上新取下来的书,回到软塌上坐,一边道,“且不说我能不能在姑太太面前说上话,这次去寺里是为老太爷点长明灯的,你是孙辈,得去。”
林念听是听道理的人。
为逝者点长明灯,是晚辈的孝道。
她一脸无奈的叹了声气:“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是必然要去了。”
“最近下雨,反正你在家也是待着。”
“我就是觉得无聊,以前跟我娘也去寺里住过,每天不是抄佛经,就是听里面的大师诵经,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林念听一脸痛苦相,“我最受不了的,是每天吃斋饭,一点肉腥味都没有,回来的时候人都瘦了……平时一只手能拎起来的铁球,都要使双手才行。”
“那你更应该在寺里多待一段时间,修一修你那好动的性子。”
“修不修得好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会发疯。”林念听说着,便盯着玉君看,好奇道,“玉君祖母,我和你年纪也没差多少,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有时候说话的样子,比我娘还像个长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活了几十年呢。”
几十年……
玉君红唇上扬,笑而不语。
何止几十年!
她枕在软塌上,翻着刚刚取下来的新书在看,目光落在书页上,头也不抬道:“世上人有千面,各不一样,你喜欢舞刀弄枪,我喜欢舞文弄墨,本就是各不相同的,再者,都是性子使然罢了。”
林念听似懂非懂,不知道该回什么,索性到外面逗那只绿尾鸟去了。
鸟儿被玉君养得很温顺。
不像以前跟着林念听的时候,但凡听到一点动静,就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叫个不停。
她当初给玉君送这只鸟,是觉得栖迟院太冷清,太安静,想着有这只闹腾的鸟在,能让这里热闹点。
可现在,连鸟都转性了。
云柳走过来道:“三小姐送来的这只鸟斯斯文文的,倒真像是咱们老夫人养出来的。”
林念听身子一跃,将鸟笼取了下来,回头冲着屋里说:“玉君祖母,这鸟我拿回去帮你养几天,把它的性子调回来,等从寺里回来,我再给你送来。”
说着,便打着伞,提着鸟笼子走了。
云柳觉得莫名其妙,回屋与玉君说:“老夫人,三小姐把鸟
又拿走了。”
玉君半卧在榻上,身姿纤柔,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生得面如满月,沉鱼之色,宛若画中恣意慵懒的仕女。
饶是每日都能见到她的云柳,也总是在看到她时,禁不住眼前一艳。
老夫人的美,不染半点俗尘,是美得矜贵,美得温暖的。
两天后。
大雨停了,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有些冷。
姑太太带着众人前往万喜寺吃斋小住,为老太爷点长明灯。
她老人家照着自己的习惯,把那面金漆点翠万花献瑞的玻璃围屏,也一起带上了。
谢棠的脚被蛇咬了,本是不能去的。
但为了和姑太太亲近,沈姨娘还是让她一块跟去,并多叫了两个丫鬟贴身伺候。
“娘,我连路都走不稳当,万一在姑太太面前摔了,岂不丢脸?”谢棠是不情愿去的,和林念听一样,她在寺里也待不住。
“没让你时时刻刻在姑太太身边待着,等到了庙里,你在禅房里好好休息就是。”
“那我还去做什么?”
“你这傻孩子,你不去,便是连和姑太太去亲近的机会都没有,若去了,好歹姑太太还能瞧见你……而且,你也是该为你爹点一盏长明灯。
”沈姨娘如此说。
谢棠点头:“女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