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初梦把话挑明了道:“我听明妃跟人炫耀呢,编造了个垌楼的民间故事,把皇帝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玄玮反应很快的笑了笑:“明妃是个傻的,到处炫耀这等事?”
“她可不就是个傻的,”于初梦不屑一顾道,“既是谎言,必有错漏之处。”-
在此之前,于初梦等不到明妃过来求情,便主动召见了她。
于初梦盛装华服端坐在凤椅上,冷冷淡淡的看着她。
“挺稳得住啊,夏燕琴。”
明妃一反常态,不卑不亢的站在她面前,反问道:“不然呢,皇后娘娘你该不会等着我来给母亲求情吧?”
于初梦很体谅的说道:“作为女儿,总不能无动于衷。”
“我这位母亲疯了有些年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被治罪,也并不稀奇……我相信皇上会禀公处置,无论母亲有什么下场,我都绝无二话。”
明妃一脸大义凛然的释然。
于初梦有点意外。印象中,明妃并没有做过太聪明的事,或许是上回夏庸出事之时,薇薇对明妃那番劝解起了作用。无谓的求情除了暴露自己的软肋,毫无益处。
不过,不重要。
“你们的荣辱毕竟是相关的,”于初梦道,“况且,你有这样的哥哥,这样的母亲,在世人眼中,你的为人能好到哪里去呢?”
明妃笑了,反将道:“皇后有那样的父亲,难道皇后也做得出同人苟且,又弃之不顾的事儿来吗?”
于初梦的手紧握住扶手,死死的看着她。
“放肆。”
于初梦到这会儿才明白,明妃先前对她是有所敬畏的,眼下的那股子硬气从何而来。
明妃跪下来,脊梁却是直的,大胆的直视着皇后:“我到前些日子才知道,我母亲为什么疯。皇后啊,你父亲分明是造孽的根源,你为什么要报复在我哥哥和我母亲身上,你未免是非不分,欺人太甚。”
于初梦哼道:“你只知自家委屈,却不知你那疯母亲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夏燕琴,我从未因你母亲迁怒于你,也同你说过,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本宫就能容你。”
可惜啊,明妃并不安分。
明妃凄凄笑道:“好一个不迁怒,那为何要动我哥哥?我哥哥的出生他自己不能选择,又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要那样虐打他?!”
于初梦揉了揉太阳穴。
“你哥哥臭名在外,他不是个好东西,活该。”
明妃闭了下眼睛,痛心道:“我从小没被母亲疼过,母亲总无缘无故的打骂我,因而我对母亲没有几分感念。每一回母亲打我,父亲就在那视若无睹,都是哥哥护着我的,他是家里唯一能护着我的人。”
于初梦静静听着。
明妃道:“母亲宠哥哥无度,父亲不仅不插手对哥哥的管教,还在哥哥幼时便给他看春宫图,带他下春楼,流连于花柳之地。”
于初梦心中一骇。
这夏侯,看似不声不响的,实则恨透了丹阳的作为,毁了夏庸的人生,便是他最狠的报复。
“你说我哥哥臭名在外,可在他懂的时候,他的名声已经烂透了,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那样是错的,直到他遇到夏秋灵。他对夏秋灵,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夏秋灵不让他喝酒,他就不喝,不让他再碰别的女人,哥哥就干脆连我都不太搭理了。哥哥把她带回家,说要娶她为妻。”
绝了,于初梦觉得少了茶点,她应该磕个瓜子慢慢听。
“但是这夏秋灵,实在不是个好东西,”明妃讪笑一声,道,“我父亲给她两个选择,一是做哥哥的妾室,二是做父亲的养女,自此全力培养她,保她进宫受宠,夏秋灵选了后者。我哥哥就丢了半条命,魂不守舍了两三年。”
怪不得明妃这么讨厌夏秋灵,夏秋灵是个狠人。
不过于初梦居然觉得,做人还是要做夏秋灵,妾扶正的概率太低,男人的心也靠不住,倒不如进宫来拼一拼,没准就能拼出个人上人来。
像丹阳那样死脑筋没任何好处。
她又想到,自己曾经那不管不顾就是要跟玄玮在一起的模样,不就挺像丹阳的。可若是当初不能善了,她估计也不会变成后来的丹阳。
于初梦苦笑了下,当初还不如不能善了。父亲在该打死她的时候软了一手,如今她满腔怨怒,都冲着父亲去了。
明妃看着她,道:“皇后,你哪怕不认这个哥哥,也不至于对他下这么狠的手,他几乎是爬出水牢的,至今不能利索的走路。”
于初梦知道不至于,太医说过夏庸伤得虽重却未及根本,今后不会变成残废的。
她挑眉道:“这就是你编造故事,陷害阮妃的原因?你其实是冲着本宫去的。”
明妃态度坚定的说:“我并未编造,那个故事是真的。”
于初梦背往后靠,慵懒道:“那本宫倒感兴趣了,垌楼离这里千里之遥,你从哪儿听说的故事?”
明妃泰然道:“皇上既然会信,那么我自然有出处向皇上交代。”
于初梦修长护甲的甲尖一下又一下敲在扶手之上。
“阮妃不在,可她身边的小桃也是垌楼跟过来的。把你那位讲故事的证人叫出来,让他同小桃聊一聊。”
明妃也是丝毫不虚的:“好。”
于初梦允她让婢女去传话,坐等右等,却等来这位关键人物中毒横死的消息。
明妃听到消息的那瞬间惊道:“皇后,你杀人灭口!”
于初梦笑了:“你特地去垌楼请来的人,想必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着吧,本宫的手那么长能动他?你也不必急着给本宫泼脏水,到底是谁杀人灭口,这就得交给大理寺来查了。你先退下吧。”
谁杀的人,便是谁做贼心虚。
明妃却不肯退下了,指着皇后道:“你……你做到这地步一定留好了后手,大理寺查出来的结果不会是向着我的,你……”
于初梦勾起唇角,道:“你这是信不过大理寺啊,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明妃跪在地上,身子瘫软下去,死死的看着她。
于初梦离座,走到明妃面前,握了那根不知死活指着自己的手指,弯下身,在她耳边说:
“人是夏庸杀的。”
说完,于初梦直起腰,饶有意味的看着她:“是让夏庸再下一次水牢,还是,你自己把罪认下来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