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既然想用夏秋灵弄死夏庸,那势必了解那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
她在淮南呆了五年,如今才回来不久,连明妃都知道守口如瓶保住哥哥,母亲怎么会知道呢?
阮薇心里咯噔一下,关于那些旧事,明妃和丹阳都不可能说出去,那最有可能拿来利用并做文章的,就是夏侯。她能想到的,初梦应放也想到了,只是初梦不敢往这儿去想。
夏侯未必有什么恶意,可在她生辰宴上安排夏秋灵出风头,这事很膈应人,身为初梦的母亲,怎能同他为伍?
初梦端坐着,眸光低垂,说不出的落寞。
阮薇抱住她,把她脑袋拥在怀里,宽慰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要多想。”
“嗯……”
于初梦调整了下脑袋,避免满头的珠翠硌到她:“母亲说丹阳还对她做过一些事,可她不肯告诉我。”
以丹阳那个阴狠的性子,按理是不能让于夫人太好过的……
阮薇在垌楼中见识过不少女人为了抢男人,对情敌干出那些伤天害理令人发指的事儿,都是没有底线的。
阮薇道:“所以于夫人想对夏庸下死手?”
“不仅是夏庸……她也恨父亲。”于初梦的天有些崩塌了,“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
阮薇有听说昨日于夫人进宫,这母女难得见面,本该是件温馨的事,怎么弄成这样?
初梦身怀六甲,哪里承受得住那么多。
阮薇轻声哄着她道:“别多想,不管过去如何,现在都好了不是吗?”
这些安慰都是徒劳无功的,于初梦闭上眼睛,愁眉不展。
阮薇出去时,特地找了李嬷嬷。
“嬷嬷,有句话我不知该问不该问。”
李嬷嬷颔首道:“娘娘尽管开口,老奴知无不言。”
阮薇就不客气了,直截了当道:“你忠于旧主,还是忠于皇后?”
李嬷嬷的旧主,便是于夫人,宴青凌。
李嬷嬷道:“夫人是最为皇后娘娘着想的,老奴忠于夫人,便是忠于皇后娘娘。”
阮薇笑了笑,语气寡淡道:“于夫人忍了这么多年,还在乎这几个月么?非要在皇后身怀六甲的时候提那些糟粕事,什么仇这么等不及?恕我直言,这样的着想我不理解。”
李嬷嬷听她这么一说,人也就有些慌了。
“夫人受过那么多苦,一时情急也情有可原的……”
“别人受过多少苦与我无关,”阮薇道,“皇后这胎若有个三长两短,哪怕她是皇后的生身母亲,我也跟她没完。”
李嬷嬷抬起头,眼神里带了点狠厉:“阮妃娘娘好大的口气,你敢做出点什么,皇后第一个不会放过你。夫人再怎么不是,都是皇后生母,不会害了皇后娘娘的。”
阮薇只觉得胆寒。
若说于夫人是个马虎的母亲,不知轻重的做出这种事来,阮薇也不会太过多心。
可她同于夫人打过交道的,分明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怎会这样冒失,在初梦身怀六甲的时候特地进宫,这样为难她,又在她心里埋下抓心挠肺的困惑?
阮薇平心静气的问道:“你说于夫人受尽了苦,那你告诉我,于夫人到底受了什么苦?若是我听了觉得惨,也可以帮着劝一劝皇后,让于夫人如愿以偿。”
李嬷嬷不屑一顾:“夫人都求不动,你凭什么劝动皇后?”
“那就罢了。”
阮薇要走,李嬷嬷神色挣扎了一会儿,又喊住了她。
“阮妃娘娘。”
阮薇回头,耐心的等着她说话。
李嬷嬷走到她面前,姿态好了许多。
“老奴也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何事……只知有一回夫人回来时很狼狈,之后夫人在床上躺了数月。夫人不肯说经历何事,只说,若不是江大人,未必能活着回来。”
“江大人?”
“青陕总督江大人。”
阮薇皱了下眉头。
麻烦了。青陕总督江御,那是江妙蓉的父亲。皇后把他宝贝女儿送进永巷,再想撬开他的嘴,难了-
永巷是宫中最荒凉寒酸的地方,因而常被称之为冷宫。
在永巷呆久了,非死即疯。
宫人推开永巷的朱门,阮薇便听到一些轻微的呜咽声,一阵冷意随之而来。
她却步在外。
“把江妙蓉带过来。”
片刻之后,那个许久未见的女子一身布衣,被带到了她面前。
阮薇对江妙蓉的印象依然很深,她曾经是个很可爱有趣的姑娘,笑起来还有一对虎牙,明明也十七八岁了,可她和皇后总把江妙蓉当成孩子。
一个很单纯的孩子。
如今江妙蓉站在面前,衣衫虽简朴倒还是干干净净的,她把自己收拾得很好。
她清瘦了些,那眉目间死气沉沉的,黯淡无光。
阮薇毕竟是有求于人,态度就很不错,她开门见山的抛出诚意。
“妙蓉,想离开永巷么?”
江妙蓉双眸一亮,很快收敛起那种期待。
“你不会这么好心的。”
阮妃是什么性子,江妙蓉不会一无所知,自己对她做到了那个程度,阮妃不来落井下石就算她手软了。
阮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其实我可以理解你当初的所作所为,你都是为了皇后,我们是一样的。”
江妙蓉全然不信:“你怎么可能跟我共情。”
阮薇心道:当然不能,招你惹你了被你针对,就那事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她难得有看走眼的时候,江妙蓉就让她看走眼了,当初她是真有点把江妙蓉当成妹妹,哪知这妹妹咬起来这么凶。
不过,阮薇叹了口气,很无奈道:“主要还是皇后总念叨着你,她舍不得你,我再讨厌你也没法子了。”
“皇后姐姐总念叨我?”
江妙蓉那双眼里的死水就这么活了起来,她压抑着激动道:“她还是想着我的。”
阮薇艰难的点了下头:“所以我来问你,想离开永巷吗?”
她这问的也是废话,哪个进永巷的不想出来,可往往一进永巷,就基本永不能再见天日,生老病死都在这寒凉之地了。
江妙蓉道:“也不是我想离开就能离开的,我的罪名是毒害皇后,世人皆知,没有皇上的点头我如何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