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时越是往后说,他越是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也太可怕了!
要是自己刚才答应了,只怕今后就真的就是只能回乡去做个教书先生了。
到了那个时候,什么名利,什么富贵权势,什么兼济天下,都成了空谈!
彭时这个时候对于商辂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体。
是商辂挽救了彭时的政治生命,让他不至于无缘大明的权力中枢。
彭时能够走到今天,他是付出了巨大努力的。
他不允许自己的一番心血,就这样白白的被浪费,就这样彻底沦为边缘人。
看着眼前的商辂,彭时才明白,宦海浮沉必须时刻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就是不进则退!
“以前只是觉得商兄你是才华横溢,想不到你的政治谋略更是让人信服!”
彭时哈哈一笑,他也有心让彭时认识一个人。
商辂:“此事,非我之谋。”
“那是哪位高人的指点,难道是陈阁老?”
彭时以为是商辂的恩师,内阁首辅、户部尚书的陈循指点了他。
商辂正色回答:“非是恩师,乃是邺王殿下!”
……
“听说太后请了新晋的两位内阁大学士,去了慈宁宫?”
朱祁钰一边把逗着怀中的儿子朱见济,一边看似无意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启禀陛下,确有此事!”
“太后她老人家,是想给太子找老师,所以才请了两位状元公过去一叙。”
太监王诚,对着他的主子回答。
“哇……”
朱祁钰在听了王诚的话后,不知不觉间手上用力,弄疼了他两岁的儿子。
“皇儿别哭,你看父皇。”
对于这个儿子,朱祁钰可是宝贝得很。
他用手脚并用的一连做了好几个鬼脸,这才换来他儿子停止哭泣。
将朱见济交给一旁的杭贵妃后,朱祁钰这又才恢复了之前铁青脸色。
“商辂和彭时,他们答应了?”
王诚拱手。
“回禀陛下,据慈宁宫里面我们的人传出消息,说是两位状元公没有答应,他们拒绝了太后的托付。”
听到这里,朱祁钰原本铁青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还算他们识时务、知进退,不然就是枉费朕对他们的提携之恩!”
朱祁钰知道孙太后打的什么算盘,所以他才这般在意商辂和彭时的态度。
“你让人对慈宁宫盯紧一点,要是太后那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朕都要知道!”
有了今天这么一出,朱祁钰对于他的嫡母孙太后,开始不放心起来。
“奴婢知道了!”
王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了短短几个字,就回复了朱祁钰。
王诚作为郕王府出来的佼佼者,自然是明白他主子的心思。
“听说今日陈阁老和高阁老吵起来了?”
内阁离皇城不远,朱祁钰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件事情。
“奴婢也听说了,吵得还很厉害。”
“要不是邺王殿下让官吏们出了内阁,只怕这是就会闹得满城风雨、街知巷闻了。”
王诚附和着他主子的话。
听到自己的二弟,朱祁钰不由得瘫倒在御座上。
“朕多想回到当王爷的时候,那个时候无忧无虑,哪里像现在有着这么多的烦心事?”
朱祁钰这话,算得上是半真半假。
已经尝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又有谁愿意回去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也确实让他殚精竭力,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
“说起朕这个三弟,他或许能够帮着出出主意。”
因为王诚说话涉及到了朱祁锐,朱祁钰不由得想起了他的三弟。
……
得了朱祁钰的传召,刚回到邺王府没多久的朱祁锐,只得又进了皇城。
朱祁锐来到御书房,只见他的皇帝二哥此刻正翻看着一本奏章。
“臣弟,拜见皇兄!”
朱祁锐不好失了礼仪,他一进到御书房,就向着朱祁钰行礼问好。
不过朱祁锐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平身免礼的话。
惊奇之下,朱祁锐不由得微微仰起头来,偷瞄了一眼御座上的朱祁钰。
此刻的朱祁钰,没有察觉到他三弟的眼光,他现在正在思考奏章上面的问题。
“咳咳咳……”
倒是一旁和朱祁锐交好的大太监王诚,用了几声假意咳嗽来提醒御座上的天子。
“朕弟,快快免礼!”
醒悟过来的朱祁钰,连忙走下了御座,上前扶起了自己的三弟。
“谢皇兄!”
此刻的朱祁锐,表现的十分谦卑。
“朕刚才是在看高阁老的奏章,所以一时分神,才没有察觉朕弟的到来。”
朱祁钰微笑起来,向着他的弟弟解释。
“高阁老的奏章……”
本来是打算询问奏章内容的朱祁锐,话到了嘴边过后,这才察觉到不妥。
一个藩王,过多的关心朝政,显然不太合适。
想到这里,朱祁锐连忙改口。
“高阁老的奏章,一定是是说了利国利民之策,不然皇兄也不会看得入迷。”
“皇兄和重臣们亲密无间,实在是我大明之福!”
朱祁锐改口,比翻书还快。
朱祁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对于他的知趣表示很满意。
“朕到是希望高阁老能有什么建设性的进言,不过在朕看来,他却是未免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
朱祁钰摇了摇头,然后才背着手,缓步走回了御座上坐了下来。
朱祁锐没有接话,他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朱祁钰如果想让他知道,他自然会说出来。
朱祁钰如果不想让他知道,就算问了也是白搭。
“高谷,他向朕进言。”
“他说如今内阁只有五人,而在现如今这样政务繁重的情况下,显得略有不足。”
“在朕看来,高谷不过是因为陈循的势力在内阁极大,所以才想着要引进助力。”
高谷所言五人,朱祁锐是知道。
其中有三个是正统年间的旧阁臣。
华盖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户部尚书陈循。
谨身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工部尚书高谷。
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右侍郎苗衷。
而朱祁钰在登基后,又把翰林院侍读商辂和彭时,给送入了内阁。
还没有等到朱祁锐想好说什么,一旁的王诚却是抢先开口了起来。
“奴婢倒是认为,高阁老所言内阁人数不足,却是事实。”
“我朝自仁宗和宣宗的洪熙、宣德两朝以来,内阁多的有八人,少的也有六人。”
“如今陛下的景泰朝,内阁虽然也有五人,不过苗阁老已然年迈,怕是今明两年就要致仕了。”
“若是不能再添砖加瓦,只怕到时候就会只有四人了。”
停顿了一会后,王诚装模作样的跪倒在朱祁钰的面前,更是连连叩头不止。
“奴婢胡言乱语,破了宦官不得干政的太祖爷祖训,还请陛下责罚!”
朱祁锐看到王诚如此做派,刚在心里骂了一声“好假”后,一旁的朱祁钰却是笑着说话了。
“要说宦官不得干政,只怕太宗早就已经破戒了,又哪里还轮得到朕来担心?”
“朕不是不许你们插话,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们像前朝王振那样祸国殃民而已!”
“朕弟还在,你就不要在这里上演你的苦情戏了!”
朱祁钰看到王诚装腔作势,更是笑着上前踢了他一脚。
“谢主龙踢!”
朱祁钰这一脚,不但没有让王诚痛呼,反而让他眉开眼笑。
因为只有朱祁钰把王诚当做心腹,才会对他笑骂。
看到这里,朱祁锐不由得有些尴尬,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为了掩饰尴尬,朱祁锐只能说话来化解。
“按照过往的惯例,内阁大学士们一般都是从六部侍郎中选取。”
“然而商辂和彭时不是以重臣身份,就得以进入内阁,参预机要事务。”
“臣弟可是听说了,京师已经有了传言,说商辂和彭时他们是蚤入内阁。”
朱祁钰皱了皱眉,疑惑的问到。
“蚤入内阁?”
一旁的王诚,又卖弄起了他的机灵。
“陛下有所不知,这个跳蚤,一蹦就能弹起老高。”
“京师官场这是在说商阁老和彭阁老,他们从名不见经传,一下子就鲤鱼跃龙门了。”
朱祁锐也是在王诚说完以后,就把话头给接了过来。
“臣弟倒是认为,这个蚤入内阁,当真是形容得十分的贴切!”
朱祁锐停了一会,特意在昂首挺胸以后,又才接着往下说到。
“皇兄就是该让天下人知道,这新君的景泰一朝,会不拘一格的选拔人才,而不是因循守旧的排资论辈。”
“只要是有着真材实料之辈,皇兄不会问出身,也要给他一个施展身手的舞台!”
朱祁锐这是在拍他皇帝二哥的马屁,而且还是把朱祁钰给奉承到位了。
这才刚过完年,正是新君登基后,年号由正统变成景泰的时候。
新年新气象,不仅仅是指年岁的交替,更是指天子帝位的变更。
新君建元,正是该辞旧迎新,一扫过往阴霾,以激励天下人心的时候。
朱祁钰听出了他三弟的恭维,他也是神色肃穆的从御座上立了起来。
“朕就是要通过这个“蚤入内阁”,让天下看到朕配得上这真龙天子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