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锐脸上也是堆笑。
“贵使这话,却是说得极为有趣。”
“你既然知道诚心是两边的事,那如今你们占着宣府外围的独石等八城,却又是该要怎么算?”
“你们一面要讲和,一面又占着我城池不退。如此一来,则我大明平白得了个城下之盟的名头!”
“如此不显露诚意出来,接下去可怎么谈才好?”
皮儿马黑麻却是淡然一笑。
“宣府、大同一线的独石八城,都是孤悬于塞外。”
“我蒙古本来不想取之,只是当时大战一起,你们明军自己就弃城而逃,还是逃了个一干二净。”
“我记得杨洪长子杨俊,就是自己从独石、马营逃回宣府的!”
皮儿马黑麻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可是很暧昧。
一来,他是对当时明军不战而溃表示轻蔑。
二来,他更是借机嘲讽了一下杨洪、杨俊父子。
要知道如今杨洪可是大明军中最重的将领之一,他更是提督京营。
就连石亨和郭登,在杨洪面前都是以后辈自居。
而杨俊在他爹南下京师后,虽然还只是参将,可是宣府总兵朱谦本是杨洪副手,所以实际上杨俊才是宣府的主心骨。
皮儿马黑麻重提杨洪、杨俊先前的不堪,可谓是杀人诛心。
“不过你们的那位兵部尚书于谦,倒也算是个能人。”
“他不声不响,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经营了那么久。若不是宣府总兵的朱谦用兵太过谨慎而不敢冒险,只怕独石八城早就你们给收复了。”
皮儿马黑麻看到朱祁锐神色微变,这才又连忙转移了话题。
既然蒙古人对于谦尊崇,朱祁锐正好可以利用于谦威名来压制一下他们。
“我大明于少保,可是能文能武之辈!”
“去年你们太师携土木堡大胜之余威,领着十万瓦剌铁骑南下,最后也只能是损兵折将的望城而叹!”
“于少保近来已经整合、重建了京营,其战力又岂是土木堡之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如今于少保统领京营,又有杨洪、石亨引为左右手。若是大军一旦出了京师,当可一战而定胜负!”
朱祁锐这话,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孤在宣府时,曾经和杨洪子侄对饮。”
“谈及独石、马营的丢失,杨俊可是引以为恨。他不时向孤透露,有心一雪前耻。”
“至于杨家其他少壮,也是跃跃欲试,意图光大宣府军威。”
“杨氏诸如杨能、杨信、杨杰等人,可都是宣府军中的实权将领,若是他们上书,朝廷也必然会考虑边地战心!”
朱祁锐这话,更是把压迫感又给上升了一层。
“如此说来,明军将会从宣府出兵?”
皮儿马黑麻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因为他知道,一旦明军主动出击,则势必将会和蒙古瓦剌、鞑靼血战。
两国战事一起,则和谈便是会无从说起。
皮儿马黑麻南下的时候,不但也先对他寄予厚望。
就连大汗脱脱不花,以及蒙古第三号人物的阿剌知院,都是对他交代了又交代,让他务必促成明蒙之间罢战言和。
在听到朱祁锐要战之言,他又怎么能够淡定?
“其他的孤不知道,只是最近石亨多次上书,说是想要带着他一手训练的新军,前去战场上接受铁血检验!”
朱祁锐似笑非笑的又说了一句。
“武清候石亨,除了在土木堡因为太监胡乱指挥以外,可就没有再败过!”
皮儿马黑麻更加的慌了。
“邺王殿下,既然你对我不曾隐瞒,那么下臣也就投桃报李。”
“那些原本明军塞外城池,我蒙古可以双手奉还。”
“反正我蒙古本是追逐水草而居,那些城池也是得之无用。”
“只要到时候和议一签,我蒙古自然退兵,这些城池便都又归了你们了。”
朱祁锐冷笑一声,却是不开口说话。
他只是抽出一把随身佩戴的割肉用解腕尖刀,在手里细细把玩起来。
而这把刀,正是朱祁锐前次去宣府和瓦剌使者完者脱花会面时所得礼物。
朱祁锐不说话,皮儿马黑麻也是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贵使,孤突然还想起有一些事情尚未处理,不如我们改日再谈吧!”
朱祁锐冷冰冰抛下这一句话后,就随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就要往着外边走去。
“殿下,且慢!”
“这“和谈”,总是要谈了才作数的嘛!”
“这就好比去往市集买卖东西一样,一方坐地起价,一方也可以就地还钱。”
“你们有什么想法,也是可以提的。而不是这样谈都不谈,就一走了之!”
皮儿马黑麻到了京师以后,明朝虽然对他们好酒好肉的招待起来,可是负责接待他们都是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
文臣诸如于谦、王直、陈循,武将方面的杨洪、石亨,这些位高权重之辈,都是一个都没有来过。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当朝亲王,皮儿马黑麻又怎么可能任由其无功而返?
朱骥脸上依旧冷笑。
“如今是你们蒙古着急想要议和,我大明将士却是渴望的建功立业!”
“去年京师城下一战,我大军得赏者,可是有上万人之多。他们尝到了甜头,可是不时回味。”
“贵使既然是草原汉子,当知道草原狼在闻到血腥之后,会更加的对猎物渴望!”
朱祁锐又是一声叹息。
“贵使可知道,为什么今日朝中重臣们,为何没有一个人来这四夷馆接见你们?”
皮儿马黑麻刚要开口询问,朱祁锐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军中求战之心正浓,都是把前来同你们和谈之人视为卖国之贼。”
“重臣们之所以不来,就是不想被千万人所唾骂,不想留下一个污名在史书之上!”
“你以为是孤想来见你?不过是皇兄让我来探一探你们口风而已!”
“若是你们蒙古人不表现出十足的诚意,则孤怎么可能帮你们说话?”
“孤也是要脸面的,孤可不想成为我大明的“秦桧”,孤可不愿意后人铸成铁人,让孤只能跪着!”
朱祁锐这番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皮儿马黑麻被朱祁锐一连串的话给震住了,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殿下受委屈了!”
皮儿马黑麻其实根本不关心朱祁锐怎么样,他只是想着完成和谈使命。
“独石、马营八城,可以归还明军,以此来显示我蒙古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