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天罗前朝将军之子秋金的眼眶渐渐泛红,有些难以为继,说不太下去。
凌真共情能力不算弱,此时也不太好受了。
原来秋兄的内心深处,也有这么一道难以愈合,始终流着脓血的暗疮。
彪形大汉黄鼎见他这等难受,耐心拍了拍秋金的肩膀,加油鼓劲儿道:“秋老弟,令尊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那迦楼叶翅鸟的化身。”
秋金提起几分气力,深吸了几口气,眼中迸发出亢奋神情,震声道:“我的第二件大事,便是重回西域天罗,诛杀仇寇叶神机,为我爹秋舆报仇!”
抬起酒坛,仰头一饮而尽。
凌真明白秋金此行的诸多目的,同仇敌忾,仰头饮尽一坛酒。
誓要与好友同生共死!
黄鼎亦饮了口酒,咂咂嘴巴,“秋老弟,你既什么都不瞒我,那我这做哥哥的,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你瞧瞧这个——”
其貌与中原人大异的他,同样扭过身子,让秋金看向了自己的后背。
凌真瞪目观瞧。
黄鼎的背上,赫然纹着有一个青郁郁的狼头,呲牙咧嘴。
模样甚是狰狞恐怖栩栩如生。
“我们狼嚣国靠近冰山,万里疆界多草原,自古以‘狼’为尊,平民不可在身上刺绣与狼有关的图案,此乃铁律。”
黄鼎沉声慢慢的说道,“我背上这个狼头,是我当年被册封为‘北院大王’时,聘请了国内最好的纹绣师傅给我做的。”
秋金一惊,挑起双眉道:“北院大王?!”
黄鼎点了点头,肃声道:“我本姓‘皇甫’,有着狼嚣国百年贵族的血统,后来逃亡至了中原后,才改姓黄的。”
“逃亡?怎么会……”
秋金皱眉费解道。
“十二年前,我因与政事令高邈关系不合,被诬陷谋逆,单于昏聩,听信高邈的谗言后,治下我的死罪,群臣纷纷上书进谏,替我求得了一条性命,最终,我被废去了双足,从堂堂北院大王贬作了一介修为全丧的庶民。”
黄鼎神色凝重的诉说,“被贬谪后,我自知于北方生活已不再安全,便打算去中原避难,在举家逃亡的路上,我那刚出生的女儿不幸患疟疾死了,她娘亲承受不住打击,趁我睡着时上吊自尽了……”
“你女儿?”
秋金奇道,“小君她不是还活着吗?”
黄鼎面露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接下来,这位曾为一院大王,北方草原出身的雄魁男子,言语缓缓道出了真相。
————
黄鼎仰头饮了一口天狼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诉说着曾经那些往事:“我将妻子和女儿的骨灰,撒在雁灵关的峡谷内,然后独身一人,于风雪夜里,孤孤单单入了龙蜀国境内。”
听到这儿,秋金不禁想起了大堂西墙上挂的那张《狼王北望图》,心下一阵感慨,不由得轻叹一气。
凌真自然也清楚了那幅巨画背后的含义,无限唏嘘。
“大雁尚能北归,我却再也回不去故乡了。”
黄鼎眼神里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他沉声道,“来到中原后,我曾有过投效龙蜀朝廷的念头,但我毕竟出生北方草原,要我带兵去残杀自己的族人,这如何能做到?在我此生最茫然的时候,是秋老弟你,给我指了条明路。”
“哦?怎么说?”
秋金被带起了不小的兴致,忍不住匆忙发问。
“听闻中原地界有座黄山,号称归来无须看岳的‘天下第一奇山’,那时的我,正好也改姓为‘黄’,百无聊赖,便有意去登山览景,一遣心中烦闷之情。”
黄鼎悠然自得的道,“在黄山上,我见有豪强霸凌弱小,便出手干预,我双腿残废,几无当年鼎盛时期战力的三成,靠着两根铁拐,拼死抵御着几十人的进攻,在我独力难支,即将战死之际,得蒙秋老弟你仗义出手相助,击退了众敌。”
凌真靠坐在浴池温泉的边沿,心下思量道:“这未免太巧了些,锦绣王朝南部,也有一座以黄为名的大山……”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秋金摆了摆手,咧开嘴笑着道,“倒是黄兄你啊,以拐对敌,姿态之悍勇,实在令人佩服!这也是当时我非要拉着黄兄拜把子的原因了。”
“秋老弟,你这话太过抬举我了呀!”
昔年北院大王的黄鼎情绪激动起来,“你不嫌我落魄孤苦,也不在乎我是个来自北国的异族蛮人,愿意与我喝下结义酒,义结金兰,拜为生死兄弟,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感激?那时我便认定了,这辈子在中原就只一个兄弟,那就是你秋金,秋老弟!”
秋金郑重其事的端起了酒坛,朗声道:“黄兄啊,你我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这些矫情的话就别多说了,都在酒里了,喝!”
“喝!”
两坛相碰,有不少酒水洒落至泉中。
两名义士抬头痛饮。
凌真看着这一幕,瞧得是心头热血翻涌。
这位青袍年轻人暗自感叹:“这才是真正意气相交、别无他图的兄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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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还记得那日晚上?咱们都喝多了,你摸着我的狐皮大袄,说我衣服好穿,厚实且保暖,不妨去做毛皮生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第二天分别后,我就跑去了辽东一带,靠着为数不多的一点资产,倒卖兽皮。”
黄鼎面带欣喜之色的说道,“干了五六年,我混成了辽东一带的毛皮大户,靠做生意攒下来万贯家财,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秋金恍然大悟,不禁在他身上砸了一拳,喜不自胜的笑道:“好哇,合着你是靠这个发家致富的啊!”
身躯魁岸结实的北方汉子黄鼎亦笑道:“可不是嘛,那会儿我的钱已多得花不完了,便从皮毛行业全身而退,带着我的宝贝女儿去了潼州,在紫金山上修建了这座望北山庄。”
“女儿?”
秋金迷惑的问了一嘴。
黄鼎点点头,满脸尽是幸福、甜蜜的笑容,“我在辽东一带干了半年左右,有一户穷苦人家的父母突然找到了我,说他们生的孩子太多了,问我肯不肯领养一个,我见他们抱来的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孩,那脸蛋,又粉又嫩的,很是可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不幸早夭的女儿,便将其收养下来了,取名为‘识君’。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希望我女儿她日后嫁人,能擦亮眼睛,莫要识人不明,爱错了郎君。”
“识君,黄识君……就是那个黄衣服的小姑娘?”
秋金似乎彻底明白了过来。
黄鼎点头道:“正是,这十一年来,我都把她当男孩子来养,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唉,我就是太过溺爱她了,才给她惯出了这一身的臭毛病……”
蓦地里,“嘭”的一声大响,木棚的门被一脚踢了开来。
门外,赫然站了一名手握尖刀的黄衣小姑娘。
除了黄鼎收养了十余年的女儿黄识君,却还有谁?
“小君,你拿着刀做什么?!”
黄鼎厉声喝道,“此乃我与朋友的洗浴之地,也是你这丫头能来的吗?快把门关上!”
原来黄识君仍对秋金适才羞辱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便准备趁他沐浴之际,用尖刀结果其性命。
怎料,刚来到木棚门口,将父亲黄鼎的话全部听了进去,意外得知自己并非亲生的这一残酷事实。
只见少女此时此刻,两眼通红,浑身抖个不停,她悲哀无穷的颤声道:“爹,这是假的,对吗?快告诉我这是假的,快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