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某处修建于溪水旁的竹屋内。
一个颇具仙家气度的老道人,在得知了“汉王”宰阳已死的消息后,激动不已,不住的捶打胸口,似乎想要让气变得顺一些,否则真容易因此而窒息。
道号“剑秋”的翁仲文一边使劲捶胸,一边热泪盈眶的喃喃道:“不愧是你,秋金,真不愧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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衮州汉王藩属封地。
开阳城。
一个体格雄健壮硕的面恶道士,入了城中,立在大街上四处张望,神采飞扬,眼神里满是亢奋之光。
道人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恁多的‘无主’气数……该从哪儿开始吸比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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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头宰阳死后,那些留存于道场开阳城里的残余气数,被涵虚一人全占。
尽吸入腹中。
宛如饕餮化身一般的寿德观观主涵虚,于开阳城中,跻身二品玄门境大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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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原来已经仙逝了啊!”
秋金嚎啕大哭,满脸已尽是泪水痕迹。
那场绝世城里的惨烈战事结束以后,他手提宰阳那颗项上人头,带着凌真和叶一燃二人,去了鬼哭山神嚎洞找师父。
有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当他抵达山洞的时候,没见到活着的端木龙骨。
只见到了一副师父的枯骨!
那具森森白骨之上,无一丝一毫的血肉可言,整个“人”保持着盘腿打坐的端正姿势,风吹不倒。
身上的衣物并没褪下,披覆在根根白骨上头,从此具尸体的腐坏程度可知,端木龙骨确已死去不少的年份了。
秋金悲痛万分。
他跪倒下来,然后趴在师父骸骨的脚边,像个孩子似的痛哭不止,泪水洒地。
毕竟,自己已有足足十年没来此处看望过师父了,发生这样“徒欲养而师不在”的可悲事情,也实属情理之中。
能理解,但他很难接受!
凌真在一旁看着,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怖之意。
会不会等自己离开这座天下,到了外头,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副惨淡光景?
亲人、朋友们早已先后离去,徒留自己一人活在人间……那该有多么的令人悲哀啊!
想想都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不知哭了多久,秋金缓缓从地上站起,也不去伸手擦拭泪痕,转过身子,看向了那名青袍客,泪眼娑摩的说道:“凌老弟,你先前不是问我,我师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凌真正色点头,面对着秋金洗耳恭听。
秋金抽了抽鼻子,嗓音里带着哭意的道:“我师父复姓端木,名龙骨,是一位人间不多见的豪士,因胡须茂盛,常以浓髯视人而被称作‘大髯端木’。他本是练刀出身,年轻时快意江湖,纵情于山水之行,行诸般侠义之事,刀下,葬送过无数邪道妖人和魔派凶徒,更是有不下双手之数的贪官污吏,死在了我师父的手上。他曾言,若是天子昏聩,他手中刀未尝不利,大可取而代之,成为历史上战力最高的一代君王……当然,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当真那般去做。”
凌真听得十分入神,目不转睛。
“那一年,仅凭一己之力,屠灭了一整座用活人炼丹的宗门,我师父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遇到了正欲上山的独孤十三。那是我师父端木龙骨,与剑圣前辈的第一次相遇。独孤十三对这个蓄着浓郁大髯,酷爱行侠游历的江湖晚辈,可谓喜爱有加!两人性情极是相投,初次见面,颇具任侠风骨的独孤十三,便即主动赠剑‘不惭世上英’……”
秋金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悬佩的金色长剑,“有了这柄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不惭世上英,我师父算是得了部分来自剑圣的剑道传承,于是弃刀练剑。费心费力苦修七年,终于在鬼哭山神嚎洞内,练成了体蕴二十把飞剑的‘灵枢剑诀’和实战效力极强的‘无上大天龙术’两门绝世神功。出关后,师父便自称‘鬼哭山神嚎洞洞主’,顺利杀掉了他当年的第一大仇人宰黄,也就是宰阳的亲爹。”
“但由于是半路出家,师父他对剑道的领悟一直不够,突破不到凌驾于至尊境之上的那一重超品境界,开不得天,始终学不了其偶像独孤十三的那份圣人手笔。后来,师父在游历天下时,收下了一个有着奇高禀赋的孩童作为弟子……”
说到这儿时,秋金破涕为笑,脸上犹沾泪痕的他,边笑边道:“那个孩子,当然就是我。我作为西疆天罗国前朝将军秋舆之子,国变后,为了活命,被老仆春满楼带到了中原,靠着沿街卖贡枣为生,还没遇到我师父之前,年及五岁,我便已有了九品固本境的修为,可说是生而入品。因根骨不同寻常,为品级至高无上的‘天上玉’,不论什么功法,我皆是一点即通,一学即会,一会即透,一透即精。师父说我,心湖之水七彩焕然,窍蕴多宝玲珑气息,乃世所无双的大天才……”
这些言语,换成其他人来说,凌真都有可能暗讽一句“厚脸皮”,然后对其真实性存疑,并不会如何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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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为何,从眼前这个穿着白虎皮暖裘的男人口中讲出,就让人无丝毫的怀疑,就仿佛他所说的,字字都只是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一般。
就好似是“天在上、地在下”之类天经地义的事情。
根本就用不着去想是真还是假,因为必然是真的!
凌真继续听着。
秋金继续阐述着往昔所历之事,“拜入端木龙骨的门下后,我于这座神嚎洞内刻苦修行,七岁入八品重甲境,八岁入七品驱兽境,九岁入六品体炉境,十岁入五品筑丹境,十二岁入四品凝真境,十四岁入三品洞虚境,十六岁入二品玄门境,十七岁,正式艺成下山。出了鬼哭山神嚎洞,师父把那一柄天下第一的神剑‘不惭世上英’转送给了我。临别前,师父的赠言唯有一句……”
摸了摸腰间金剑的剑柄,秋金沉声道:“莫要辜负手中的剑。师父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将我送下了鬼哭山,下山后,我和老春,也就是我的贴身仆从春满楼,两个人一块儿踏入了江湖。因为已有了二品玄门境巅峰的战力,一旦遇险,往往都是我随手击毙敌人,老春他就站在旁边傻乐,咧嘴拍手,一个劲儿夸我……呵,他读的书比我还少,夸人一共就会那么几句,颠来倒去,听的人耳朵都要生出老茧。那会儿的我,一度认为有他没他一个样,有时还要分心保护他,麻烦得紧,算个不大不小的累赘吧!所以有很多事儿,能不带着老春就故意不带着,一个人走江湖的日子,其实也不少。”
秋金低着头说道,“直到后来,我被宰阳的徒弟冯铸从背后偷袭,以至于开天失败,昏死在了雪山之巅,多亏有老春冒着风险,驮着我,飞奔下了昆仑山。那些死去修士的家眷,或者武道同门,为了杀我报仇,不顾一切的发疯般追赶上来,老春的两条腿,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人砍成残废的。要不是我在危急关头勉强清醒过来,尽力击退了来犯之敌,我跟废掉了双脚的老春,恐怕早已被双双杀害了……”
凌真表情十分凝重,不吭一声的聆听着这些陈年往事。
秋金喟然长叹,却是不再哭泣,“我对不起的人很多很多,其中有我的师父端木龙骨,也有亦仆亦友的老春,还有……对,还有一人的仇我没报。”
他扭过头看向叶一燃,闷声闷气的道了一句话,“你可以走了,我放你回我。”
莫说红发碧眼的白袍公主,纵是事不关己的“旁人”凌真,都在这一刻大感讶异。
秋金无视叶一燃那几乎震惊的面部表情,偏离视线,沉默半晌后,缓慢的开口道:“下次见面,我允许你杀我。然后,如果你没成功杀掉我……那我便要亲手宰了你爹叶神机,为我父亲秋舆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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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师尊端木龙骨的尸骸后,秋金最后与叶一燃过了一夜。
是日夜里,梦中。
拥有一整座江湖的秋金,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变得一无所有,身边再不剩哪怕一个人。
还是在那场梦里。
天边的云层,打开了一扇门。
门外是些什么,对秋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他满心满意只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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