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鬼妃?”
这话一出口,除了江然之外,在场众人全都愕然的看向了柳小娥。
柳小娥则不敢置信的看着烂赌鬼。
眼珠子瞪的溜圆,她没想到就连玉王爷死了,她都没有露出破绽。
结果竟然被烂赌鬼一口叫破。
心念至此,她随手一扬,一股白色粉末正要洒出,就觉狂风凌冽,倒卷而回。
一点都没浪费,撒了自己一头一脸。
“咳咳咳……”
柳小娥连连咳嗽,身形趔趄往后退。
伸手取出一瓶丹药,正要打开吞服,一只手却在此时探来,随手将那瓶子夺走。
“还给我!”
柳小娥惊呼一声,想要去抢,然而口中却发出一声闷哼。
“省省吧,自己用的丧气散,什么效果应该不用我说吧?”
就听江然笑道:
“姑娘稍安勿躁,不必这般急着逃走,若是真想要对你怎样,方才于赌坊之中便已经出手了,断不会容你到现在。”
“你……”
柳小娥在脸上狠狠擦了擦,抬头看向了江然:
“伱什么意思?你早就看出来了?”
“这其实不难。”
江然轻声说道:
“今夜的事情痕迹太过明显,算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烂赌鬼,带路吧,我们去见见鬼王。”
“是。”
烂赌鬼答应了一声,当先引路。
江然看了那柳小娥一眼,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小娥看了看将江然,又看了看在场众人,到底是深吸了口气,跟在了烂赌鬼以及那六个骰子怪人身后。
她虽然中了丧气散,不能动手,但是行走却并没有影响。
“还去啊?”
厉天心就感觉有些闹心,他是真的不愿意在这里停留。
江然便笑着说道:
“厉兄也可以先出去。”
“算了,我还是跟着吧。”
阮玉青和洛青衣自然不必多说。
到了这会他们对这鬼王宫已经没了什么恐惧之情。
尤其是洛青衣,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怕过。
江然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开始的时候吧,确实是挺唬人的……鬼接亲的队伍真的好似不是活人。
“但真正到了鬼王宫之内,便会发现,这些所谓的恶鬼,全都是活人假扮。
“那最初那些所谓的‘接亲鬼’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当时所处之地并非如何隐秘,更何况还有一团明晃晃的火光。
“那会他们四下张望,若当真是鬼,这东西咱们不了解,看不看得到都很难说。
“可若是人……岂有看不到的道理?
“偏偏他们对此置若罔闻,那我姑且一猜……当时那一停,只是为了吸引我等的注意吧?”
“原来如此。”
阮玉青轻轻点头:“路上遇到这样的一群古怪存在,要么恐惧逃离,要么必然会追上来一探究竟。而他们的目标,如果本就是你身上的焦尾,自然会调查你的为人。
“知道你不会害怕,定会追上来查看才对。”
“而我当时追上来的理由,自然也是因为,你们是人非鬼。”
江然笑道:“毕竟那地上那么明显的脚印,鬼是留不下来的。”
“你当时不是说地上没有脚印吗?”
厉天心忍不住问道。
“逗你玩嘛。”
江然有些无语:“合着你一直到了最后,都没敢往地上看一眼啊?”
“我……什么叫没敢?”
厉天心梗着脖子说道:
“我那是,相信你!对,我那是相信你的判断!根本不需要我再多看一眼!”
“你这幅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倒是怪有趣的。”
江然则继续说道:
“第二点,便是在进入无间镇的时候。
“你先前营造鬼氛,以龟息功一类的手段,压制住了呼吸心跳。
“让我听不到轿子里有呼吸声,心跳声,更遑论求饶之声。
“可当到了无间镇之后,你却忽然开始求饶哭喊……
“这是想要告诉我,轿子里的是活人,我身为江湖侠客,岂能弃活人于不顾?
“所以,真正让我起疑便是在轿子进入无间镇的那一瞬间。
“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
“可当我和阮姑娘走出了迷心鬼墙,在这鬼王宫深处见到你时,这份怀疑就彻底被加深了。”
“那时候,我做了什么?”
柳小娥眉头微蹙:“当时,我什么都没做才对……”
阮玉青也看向了江然。
当时柳小娥不仅仅什么都没做,而且演技非常到位。
哭的梨花带雨,从轿子上下来时,那腿软的模样更是入木三分。
“但是,给她抬轿子的那些‘鬼’不见了。”
江然轻声说道:
“跟着这轿子的时候,我曾经注意到,这些给她抬轿子的,敲锣打鼓的。
“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活人。
“他们的样子古怪,动作整齐划一,关节僵硬。
“我思来想去,觉得他们就好像是被人上了发条,按照固定模式行动的机关人偶。
“或者是一种被人操控了的行尸走肉。
“若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意志,怎么可能做到这般的整齐划一?
“可是当我和阮姑娘在鬼王宫里找到柳姑娘的时候,他们却全都消失了。
“而我对他们身份的猜测,不管是中了哪一点。
“那都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控制。
“为何控制他们的人,撤走了他们,却独独不管被他们掳来的新娘呢?”
“等等!”
厉天心忽然开口:
“这里不对啊。”
“哦?”
江然笑了:“你竟然长脑子了,说来听听,哪里不对?”
“你说那些……不人不鬼的,都是被人操控的。
“既如此,最初那一停,他们看不到火光,不也是合情合理吗?”
厉天心说道:“那岂不是说,你最初怀疑的点是站不住脚的?”
“……我忽然觉得你坐在客厅往外看,充其量只能看到客厅的门槛吧?”
“什么意思?”
厉天心呆了呆,继而脸色一沉:
“你是说我鼠目寸光?”
“忽然又变得聪明了。”
江然坦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受人操控,那停下来想要吸引我们注意的,自然不是那些所谓的‘鬼’,而是操控这些‘鬼’的人。
“其结果而言,并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厉天心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倒是有点道理……可当时除了这两种可能之外,还有第三种可能吧。
“没有人控制,他们就是鬼,当他们将新娘送到地方之后,放下了轿子,然后他们就各自散去了。”
“没错。”
江然有些惊讶的看了厉天心一眼:
“你这一次是真的长脑子了,可喜可贺。
“所以,我当时只是加深了怀疑,还不敢确定嘛。
“毕竟各种可能都是有的,断然不能从片面的线索痕迹,就去给一个人下定义。
“只是那时候我也合理的防范了一下,比如说,将柳姑娘从轿子里扶出来的时候,我用的是刀鞘。
“免得不小心着了道。”
“那你真正确定我有问题,是在勾魂赌坊?”
柳小娥看向江然。
江然点了点头:
“玉王爷这个名字,我们不是第一次听到。
“刚进赌坊的时候,就有人说过,你是玉王爷抓来的新妇。
“可当玉王爷闯入勾魂赌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他……唯独你没有。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被他抓来,想要纳入房中。
“如今见到正主了,哪怕是下意识的,都会想要看上一眼,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你……始终低头,看都不看。
“你一个寻常百姓家中的普通姑娘,定力却是要比很多名门正派的侠客还要深。
“这合理吗?”
“……那你当时,为何没有拆穿我?”
柳小娥眉头紧锁。
江然看了烂赌鬼一眼:
“因为不太需要了……当我知道你有问题之后,我就大概猜到了具体情况。
“后来也被烂赌鬼证实。
“你们将我引来这鬼王宫,无非就是为了焦尾琴。
“你苦心做戏,则是准备将我送到这些各种各样的恶鬼面前,好让他们各凭本事,抢夺焦尾。
“而我也正好借此,跟鬼王宫内的各位高手认识认识,顺带着救一救散落的同伴。
“可之后我将烂赌鬼赢了下来,你的作用也就微乎其微了。
“若是叫破了你的身份,你一激动,一想跑,回头想要抓回来也颇为麻烦。
“还想让你跟我走一遭,少不得就得多费些唇舌。
“因此,反正你也喜欢演戏,那就陪你演一下好了。
“只是没想到,我没叫破你的身份,一出门倒是让烂赌鬼给叫破了。”
“……是属下自作主张,还请主人责罚。”
烂赌鬼回过头来,跪在了地上。
江然摆了摆手:
“小事而已……而且,既然现如今已经说破了,我倒是有些好奇。
“你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想要焦尾,也将我引来了鬼王宫,为何不一拥而上,杀了我拿焦尾才是正理吧?
“结果引我去赌坊,接下来该不会是酒楼……哦。”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一座酒楼出现在了眼前。
“品心酒楼?”
江然点了点头:“只是好像没开门啊。”
烂赌鬼则瞅了瞅鼻子:
“有血腥气。”
顺势一瞅,何止是血腥气?
那鲜血都从那紧闭的门户之中,流淌出来了。
厉天心连忙说道:
“我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江然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洛青衣正要上前查看,却被江然拉住了:“烂赌鬼,看看这酒楼之内发生了什么?”
“是。”
烂赌鬼答应了一声,当即飞身来到了酒楼门前,伸手一推,酒楼之中那尸横遍野的场景,顿时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死了……全都死了。”
烂赌鬼眉头紧锁,柳小娥也是脸色微微变化。
“他们这是,自相残杀。”
阮玉青只是扫了一眼,便已经看清楚了情况:“这……没道理啊,焦尾琴还在你身上,他们这互相残杀个什么劲?就算是分赃不均,也得有脏可分才行啊。”
烂赌鬼则已经冲进了酒楼之内,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他的模样并不好看:
“鬼厨子死了,他吃了半个自己……肚子撑破了。”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江然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啥?”
一个人吃了半个自己,这不活活疼死,流血流死,最后是肚子撑破了才死的?
阮玉青则问道:
“他为什么要吃自己?”
“这……”
烂赌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都叫什么问题?
江然则笑了笑:
“古里古怪的事情还挺多啊,先是玉王爷无缘无故的当着大家伙的面,表演了一个大变活鬼。
“紧跟着又有一个鬼厨子,表演了一把自己吃自己……
“我倒是挺期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下一站是哪里?酒坊?还是青楼?吃喝嫖赌……这四门我可太熟悉了。”
厉天心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又给咽了回去。
“玉王爷就是青楼主事。”
烂赌鬼说道:“再往前则说黄泉酒坊,主事的是泉老七。”
“那就走吧。”
江然一声招呼,众人继续往前。
只是一边走,江然一边看向了厉天心:
“你逃出来的时候,当真大杀四方?”
“随口说说而已。”
厉天心摇了摇头:“可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吗?”
江然沉吟了一下说道:
“你不觉得,今日之事跟你曾经跟我说的那些话,有些相似吗?”
“哪些话?”
厉天心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就见江然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一笑:
“你曾经说过,天底下最诡谲的,莫过于魔教。
“魔教之人手段古怪离奇,能蛊惑人心。
“可以于三言两语之间,就让一个盖世豪侠自灭满门。
“那不知道,能不能三言两语之间,就让一个高手忽然在人前自尽?
“亦或者忽然胃口大开,想要自己吃自己?”
“这……”
厉天心一愣,继而眼睛一亮:
“你是说,有魔教妖人混入此间?”
江然想了一下说道:
“应该是吧,毕竟除了魔教的手段之外,其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好似不多……
“而且,你也经历过迷心鬼墙。
“那鬼画符一样的迷心令,竟然可以让人生出幻觉。
“这一点,似乎也有魔教之风。”
厉天心微微沉吟,点了点头说道:
“这般看来,此地确实是不能离开了,得好好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
“正是这个道理。”
江然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又和阮玉青说话。
厉天心本来还微微带着笑意的表情,在江然看不到他的时候,便倏然收敛。
抬眸之间,眸子里多少有些愁绪。
此后往前又走了一段,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一间酒坊。
刚到酒坊门前,江然便咽了口口水。
作为一个纯粹的酒饕,对于这黄泉酒坊实在是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顺着味就走了进去。
四下端详,片刻之后,拿起了一个酒坛子拍开封泥:
“这……这至少得有三十年的年份了吧?
“就这么摆在这里了?”
他翻开一个酒碗,随手倒了一碗,只觉得那酒液拉丝,团如琥珀,实在是妙不可言。
可犹豫了良久之后,他到底是叹了口气,没有将这酒喝下去。
而是看了看周围:
“泉老七在哪里?”
烂赌鬼也跟着进了酒坊,他对这些美酒视若无物。
堂内没有,边去内堂转转。
江然和阮玉青等人则随意端详打量,柳小娥心事重重的坐在一旁歇脚。
片刻之后,烂赌鬼从内堂走出:
“泉老七不在这酒坊之中。”
“什么?”
柳小娥抬头看了烂赌鬼一眼:
“他素来不离这酒坊半步。
“而且,今夜本是说好,要各凭本事取焦尾。
“他的话,应该会在这里等着跟江然喝酒才对。
“如今……却是去了何处?”
“玉王爷鬼厨子,死的莫名其妙。
“泉老七不知所踪……
“这里距离鬼王大人的王殿已经不远,他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去禀报给鬼王大人了?”
烂赌鬼开口推测。
柳小娥眉头紧锁:“我,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烂赌鬼看了江然一眼,江然一笑:
“但说无妨。”
“其实……关于焦尾以及今夜之事,不是我家王爷最初提出来的。”
柳小娥缓缓开口说道:
“数日之前,我去王爷房中侍寝。
“却见房间之内,另有一男子……此人和王爷,如胶似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此人,他床笫上的功夫根本不及……”
“等等……”
江然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这一端可以略过去,脏耳朵。”
烂赌鬼也连忙呵斥:
“玉王爷荤素不忌,此等秽事,休要再提。”
“总之……王爷所知道的,关于焦尾琴的事情,其实都是从那人的口中知道。
“然后王爷方才起意,跟你们商议今夜之事。
“只可惜,关于此人的身份,我并不清楚。而那一夜的后半段,王爷让我先行离去……他要单独和那人……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猜测他不是我们鬼王宫的人。
“因为这事情牵扯到了勾结外人,所以,我一直不敢提。
“可今夜王爷忽然在勾魂赌坊自尽……鬼厨子自己吃了自己。
“就连泉老七都不知所踪。
“我怀疑,这事可能是他们做的。”
江然听完之后,第一个反应则是看了厉天心一眼。
厉天心的眸子里也满是疑惑之色:
“看我作甚!?”
“没什么,随便看看。”
江然轻轻摇头,忽然笑了笑:
“感觉这事……好像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再看阮玉青,就发现这女人正瞠目结舌。
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见江然看她,便低声说道:
“我本以为,这事情只有话本之中才会出现……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有这断袖之癖。”
她在水月剑派的时候,果然天天都看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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