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的是不胜酒力。”
江然看着怀里直吧唧嘴的唐画意,一时之间有些无奈:
“高歌纵然是烈了一些,你也不过就只喝了一杯而已,竟还说起胡话了。”
看她这般模样,江然也不能将她送回房间。
便只好放在了自己的榻上,给她盖好了被子之后,就坐在一旁。
偶尔看她一眼,却又不知道为何,忽然想到了唐家那一夜。
白衣女子,月下抚琴,抬眸时那满眼星辰……
“唐诗情……”
江然轻轻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就听得风声呼啸。
一低头,就见唐画意狠狠地打了个滚,把脑袋冲着外面,一条腿在床上,另外一条腿差点把江然踢飞出去。
最后趴在那里,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江然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多大的人了,睡觉竟这般不老实?”
给她掖了掖被子,江然便起身来到另外一处坐下。
抬头看向窗外娇娇月光,满天星辰,轻轻出了口气:
“明天,就是初八了!”
……
……
十月初八!
三仙山,落日坪!
不等东方日出,就听得一阵笑声传来。
落日坪边缘就见人影一闪,一人飞身跃上。
举目望去,满是桌椅,茶香缭绕。
“好啊,布置的好啊!本以为那江然毛头小子一个,举办此等盛会,当不会处处完备,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井井有条。”
他说到此处,抬头看向了山崖一侧,那边架起了一口大锅。
其下是熊熊烈火,锅内是滚滚沸水。
他飞身而至,来到大锅边缘,方才看出这锅到底有大,恐怕是煮上十几个人,都是轻轻松松。
“今日是品茶赏琴大会,看来这么大锅水,便是拿来泡茶的吧?”
这人眼珠子一转,脚下一点,飞身来到了大锅边缘站好,就去解腰带:
“今日聚集于此地的诸多高手,让你们来得晚,且看老子给你们的茶里,加点作料……”
嘴里嘟囔着,却不等腰带解开,就听得破风之声阵阵而起。
当即脸色一变,足下一点飞身而动。
眼眸余光却捉到了几点星芒,正要伸手去抓,那星芒一定落在了身上。
一时之间打的周身颤抖不休,嘴里鲜血狂喷,整个人更是被打的直接撞在了身后的山壁之上。
待等跌落地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嵌着几枚东西,伸手想要取下,却又疼的龇牙咧嘴。
“这是……算盘珠子?”
说到此处,更是脸色大变:“难道是……”
话没说完,就听破风之声传来,再抬头,身边已经多了几个穿着宝蓝段子服饰的年轻男女。
为首一人拿出手帕,捂住了口鼻,瞥了这人一眼:
“放肆,江少侠于此召开品茶赏琴大会。
“此间布置尽数交付于我百珍会处理,伱来的倒是早,却不好好等着大会召开,竟然欲行不轨。
“当真找死!”
那人闻听此言,脑门上全都是冷汗,连忙翻身跪倒:
“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
“我本道那江然,初出茅庐,名声不显,哪里知道他竟然会将此事托付百珍会?
“否则的话,借小人八个胆子,也不敢这般放肆。”
“晚了。”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
“自昨夜开始到现在,想要捣乱的人,已经出现了十几波了。
“有的是独来独往,有的是三五成群。
“不过啊,这些人现如今,大约都已经是在这三仙山下,喂了豺狼虎豹了。
“来人啊,将此人拖走,废了武功,扔到落日坪外。
“侥幸能活,那是老天爷恩赐,若是不能活,便是老天爷也懒得救他,自是顺诚天意。”
“是!”
当即有人上前一步,一伸手便按在了这人的小腹之上,那人顿时惨叫一声,口喷鲜血。
下一刻,就被两个人架住拖走。
整个过程半点手生也无,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而那人口中惨叫连连,不住的喊着饶命,一群人也是好不动容。
一直到那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消失不见。
为首的年轻人这才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总感觉会首这笔买卖做的亏了……
“本以为能趁着这大会之时,狠赚一笔……却没想到,江然这厮,竟然这般小肚鸡肠。
“明明不差钱,却偏偏不愿意花钱。
“会首啊,这是拿着一千五百两的银子,操着一万五千两的心啊。”
“可不敢胡言乱语,若是被会首知道的话……”
“混账话,你们若是不说,谁能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皱眉环顾四周,还伸手用那手帕扫了扫: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骚气?”
身边当即有一人指着地面说道:
“方才那人吓尿了裤子,那尿痕拽出去老长了……”
为首那人脸色一白,整个人噌的一声飞出去七八丈,远远地拿手点指:
“还废什么话,赶紧收拾,收拾啊!太脏了,太脏了啊!!
“这都什么人啊,区区生死之事而已,何必吓得失了禁?
“需得知道,生死事小,脏乱事大!
“真真岂有此理,脏煞人也!”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忍住笑意,该打扫打扫,该收拾收拾,还有的往那大锅之中添水,免得给煮干了。
待等诸事了结,这才纷纷消失于人前。
只等着下一波倒霉蛋的到来。
而到了这个时候,慢慢地来的人也就多了。
这些人有的老老实实的寻一个地方坐下,等着大会开始。
也有人想要捣捣乱,干点什么事情,结果不等真个出手,就被百珍会的人给拦了下来。
根据情况大小做出处理。
太过分的,比如要往锅里尿尿那位,就直接废了武功,扔到了落日坪下。
寻常一点的,倒也只是教训一番,让其不敢妄为也就差不多了。
有趣的是,还有那种彼此为仇敌的。
一人先来,闹了点事情被百珍会给教训了,待等仇敌一到,便挑唆其人闹事,待等百珍会的人出来将对头教训一顿之后,这才抚掌大笑。
总归来讲,随着东方日出,这小小的落日坪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最开始到处都是空座。
慢慢的,坐席就开始不够用了。
后来者有的站在当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飞身到了山崖之上,居高临下,也有的就挂在树上,待等江然现身。
只是这坐席位置,也是争得厉害。
来得晚,武功高的,看前面有个无名小卒端坐,成为了那座上宾。
当然便不能愿意,我武功高过你,江湖名声高过你,你凭什么在这里坐着,而我只能站着?
其后多数矛盾,也都是因此而起。
至于一些成名的江湖高手,以及江湖门派的人到来之后,倒是不用多说,便有人让开了座次。
有的人是为了示好,有的人则是形势所迫。
日头一点点的拔高,整个落日坪上,逐渐的人满为患。
但是江然一直到此时,仍旧未见踪迹。
“这江然怎么还没来?”
“就是,这都什么时辰了?就算是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该不会是路上被人围追堵截?不等上山,焦尾就被人给抢了?”
“哎呀,不好,这岂非让我等,与这十二天巧,失之交臂?”
“放屁,那江然自三水县开始,便带着这焦尾横跨江湖,一直来到这长青府下榻在栖凤山庄之内,这焦尾都好端端的被他背在身上。
“又岂能到了这会,方才被人抢了?
“更何况,其人有血刀堂护身,轩辕一刀可是好相与的?栖凤山庄也绝非泛泛之辈,有他们在,谁敢强抢焦尾?”
“这件事情说来倒是咄咄怪事,血刀堂行事素来霸道,却不知道为何竟然跟这江然结缘。
“彼此前后,好似一家人一样,谁要敢当着血刀堂弟子的面,辱及江然,便好似骂了他们的亲生父母一样。
“恨不能不死不休啊!”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而且,我还听说了一件江湖奇闻。
“说是这血刀堂堂主,轩辕一刀前辈,拜了江然做师父!
“也不知道这传闻如何发出?真就不可思议!”
“这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而这事情的开头,好似是在一个叫做秋辞驿的地方,轩辕一刀前辈和江然比武,却被江然一刀折服,从此甘心拜师,侍奉于江然左右!”
“放屁放屁!轩辕一刀是何等样人?
“放眼天下,又有什么人会被血刀堂放在眼里?
“这江然就算是学了当年名震江湖的惊神九刀,也未必能是轩辕堂主的对手,更何况拜师?”
“你这话可别说太早……听说大先生已经亲口说过,江然所学的刀法,正是惊神九刀。”
“这不可能,当年闻人天纵死后,这刀法便已经失传了,又哪里能有传人?”
“这江湖上的事情,并非是你没遇见到,便是不作数的,你以为你是谁?武林盟主吗?”
“老子不是武林盟主,但却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放屁!”
“你找死!”
“我杀了你!”
“来啊!”
人一多,话就多,说着说着,就是话不投机。
江湖中人话不投机,自然是拳脚说话,最后叮叮当当打成一片,各自鼻青脸肿之后,这才算是消停。
江然负手而立,站在高崖之上,混迹人群之中,看着这乱糟糟的品茶赏琴大会,轻轻摇头:
“品茶也好,赏琴也罢,他们其实都不在意。
“更在意的是如何才能够得到焦尾。”
唐画意在边上打了个哈欠,瞥了江然一眼: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江然纳闷的看了她一眼:“你指什么?”
“你明知故问!”
唐画意虽然之前胆子很大,敢在秋辞驿的时候,跑到江然的房间里跟他一起睡。
可实际上,那也是因为秋辞驿的分为太过诡谲。
相比起和江然一起睡,更害怕让她一个人在那种环境之下睡觉。
栖凤山庄安稳至极,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跟江然同塌而眠。
此时自然是免不了小小的质问一番。
江然摇了摇头:
“我可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倒是你……一杯酒就倒也就算了,这一晚上我都不得安生。”
“我……对你做什么了?”
唐画意吃了一惊,难道自己酒醉之后,借酒装疯占了江然好大的便宜?
可惜啊,昨天晚上的事情模模糊糊,都想不起来了,这让自己以后如何回味?
“你啊……放屁咬牙打呼噜,一样你都没落下,这不奇怪吗?”
江然笑着说道:“你放屁的声音特别大,你知道吗?”
“你!你红口白牙辱人清白!”
唐画意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赖她什么都好,怎么能赖她放屁声音大呢?
而且,睡着了这也控制不了啊:
“看我不跟你拼了!!”
“好了好了。”
江然摆了摆手:“你稍安勿躁……恩,我看到阮姑娘了。”
他说到此处,伸手一指,阮玉青已经在落日坪上现身了。
柔水剑的名声目前为止,远在江然之上。
她一现身,顿时引来众多目光。
不少男子更是两眼放光,却又担心被阮玉青注意到,在将他们的眼珠子给挖了,所以,放光之后,就赶紧收敛……一时之间一闪一闪的,看上去很是古怪。
阮玉青却是一身清冷,满是生人勿近之意。
缓步入场,却已经没了座次。
就听一个男子开声说道:
“久闻柔水剑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莫流,敢请阮女侠与我同坐。”
阮玉青闻言看了这人一眼,双眸开合之间,好似有剑意于眸子里凝聚。
对视之间,让对面说话这人,如刺在背。
“你要与我同坐?”
阮玉青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以至于当即便有人朝着他们投来目光。
莫流则心头一紧,心说这女人好深厚的内力!
当即干笑一声:
“这……正是!”
他还是决定壮起胆子赌一把。
阮玉青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已经来到了那人的跟前,反手便是一掌打出。
莫流一呆,却也不会坐以待毙,当即反手一掌送出。
只是阮玉青掌影飘忽,并非是什么人想接都能接得住的,莫流只觉得眼前一闪,再低头,一只纤纤玉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紧跟着内力一摧,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跌飞而起。
直接给打出去三五丈远。
被那边坐在凳子上好端端喝茶的人,赶紧接住,险些砸翻了一壶好茶。
“你!”
莫流落地之后,又惊又怒的看向了阮玉青。
就听阮玉青淡淡开口:
“对不住,在下不习惯与男子同坐,还请见谅。”
“哼!”
莫流脸色阴沉,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连人家一掌都接不住,哪里还有颜面在这里坐下去?
阮玉青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瞥了瞥跟前的茶具和茶杯,微微沉吟,顺手将那茶杯扫落一旁,又把茶壶里的茶给倒掉。
重新沏了一壶,翻开了一个新的茶杯,这才抿了一口,微微点头。
“这阮姑娘,还真的是……冷美人一个啊。”
唐画意看到这里,禁不住笑了笑:“可惜,她也就是在外人面前这般模样,在你面前却不是的。
“你说,今日易地而处,你是那莫流,她还会这般对你吗?”
“……这不一样啊,咱们和阮姑娘历经生死,乃是患难之交。
“阮姑娘对于旁人的规矩,自然跟咱们是不一样的。”
唐画意撇了撇嘴:“你也该现身了吧?局面至此,差不多可以稳定了,现在,该是你表演的时候了。我就在这里盯着,有什么问题,照应起来倒也方便。”
“嗯”了一声之后,江然轻轻点头。
目光却又在场中另外一人身上看了一眼,却是一路跟到了长青府的满盛名。
唐画意顺着他目光看去,眉头微微扬起:
“他身上的毒,前段时日发作的越发厉害,甚至都下不了床了。
“如今拖着这病体,也来凑热闹。也不知道,他寻这焦尾,到底想做什么。”
江然微微一笑,没有作答而是一探手,拿出了背后的琴匣。
甩手之间就给丢了出去。
下一刻,飞身而起,单足点在了那琴匣之上。
一人一匣呼啸而出,朝着整个落日坪中间偏上的一处大石飞去。
这里也有一个座次,如今正有人于此喝茶。
闻听有声音呼啸而至,连忙抬头,顿时吃了一惊。
而在场众人此时也纷纷抬头去看。
就见一个长条匣子破空而至,身穿青衣,腰间悬着一块叶形玉佩的年轻人,一手按刀,一手背负在身后,飘飘然随风而至,发丝飞扬之间,便已经到了那大石跟前。
到了此时,他脚下一挑,琴匣当即飞起抛向高处。
人却已经到了大石之上。
坐在这里那人到了此时,哪里还不明白此人是谁,当即想都不想,飞身便要去抢那琴匣。
却只觉得腰间一紧,低头一看,腰带被人一把抓住,紧跟着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就给举了起来,反手按在了茶案之上。
整个人死命的挣扎,却偏偏动弹不得。
至此,江然一抬手,焦尾琴的琴匣落在掌中,被他放在那人背上。
轻笑一声:
“有劳诸位久侯了,在下江然,见过在座的各位江湖前辈!!”
这话音落下,当即便有不少人站起身来。
此人既是江然,那被按在茶案上的那人背后的,莫不就是焦尾琴?
……
……
ps:今天有点写不动,单更一下,明天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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