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唐画意沉吟良久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移星易宿天杀魔功里,有三重杀机。
“分列天地人三道,三道统合,被称之为……杀生道!
“此功纵然是在十八天魔录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武功之一。
“只因为……这门武功修行起来,不论寒暑,不问苦修,只问一个字,那便是——杀!
“以杀强体,以杀壮功。
“杀人越多,功力越强!”
江然眉头微蹙: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酒神诀。”
唐画意曾经跟他说过,千蕴山庄有一门神功,名为酒神诀。
酒神诀便是喝酒越多,内功增长越快。
如今这移星易宿天杀魔功,似乎也是如此。
“这两者确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酒神诀喝酒强身,移星易宿天杀魔功则是以杀人练功,如此一来,便有了正魔之分。”
唐画意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
“而且,移星易宿天杀魔功还有一处是酒神诀无法相比的。
“三重杀机,三重杀道,便有三重道奴。
“道奴被种下‘杀生种’,所杀之人,获取之利,则会反馈给道主。
“因此,哪怕道主端坐不动,内功增长也是一日千里。”
“……道奴最多能有多少?”
“天人二奴数不过九。
“地杀奴的话,这得看道主的内功有多深,不过就如今的情况来看,残阳门的人,应该皆为杀生道道奴。
“他们杀山贼,杀秦家,杀望水山庄的理由很简单。
“以杀强功,为他们的道主获取更强的内力。”
唐画意又看了江然一眼:“至于说,你抓的那个人为何一夜之间就死了。想来,他应该就是地杀奴。
“地杀奴无知无觉,舍生忘死。
“需得天奴亦或者是人奴每日注入功力,方才可以延续其性命,否则的话,体内的杀生种便会掠取一切生机。
“最终……归于道主之身。
“而那两个父子,当是天奴。
“他所施展的武功,是移星易宿天杀魔功之中的【移星指】。
“只是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死的这么快才对……那种生机绝灭的情况。
“难道当时道主也在附近?”
江然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天地人三者,竟然不是人最弱,天最强?”
“人定胜天,凭什么天要比人强?”
唐画意瞥了江然一眼:
“天地人三杀之中,最弱的是地杀。
“其次是天杀,最强是人,要义便是那一句‘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那为什么叫移星易宿天杀魔功?”
江然这话下意识的问出口之后,便已经明白了,不禁摇了摇头:
“能创出这门武功的人,何必要在这种细节方面,耍这样的小聪明?”
“因为他杀人太多。”
唐画意说道:“他或许是魔教有史以来,杀人最多的一个人。也是古往今来,最怕死的一个人……”
“这人怕死?”
江然一愣。
“可能是杀人越多,越是恐惧吧。”
唐画意说道:
“此人是我魔教第三代祖师天杀魔君。
“据闻,这人越是到了晚年,越是恐惧死亡,他满手血腥,血债太多,觉得这江湖上所有的人都想杀他。
“最后将自己禁锢于一处密地之中,不让任何人找到。
“只是他创出的这门魔功,留存于十八天魔录之中。”
江然轻轻点了点头。
唐画意则说道:
“昨天晚上,你可曾察觉到有其他高手藏在附近?”
“没有。”
江然说道:
“料想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望水山庄,当不至于让道主亲临。”
“这倒也是。”
唐画意微微沉吟:
“以毒烟让人体力衰弱,其后以地杀奴展开屠杀。
“若不是你意外出现,望水山庄自上而下,应该没有一个活口才对。
“道主确实是没有理由出现在那附近……”
“不管怎么样,残阳门出现在东郡府,咱们这一趟少不得能够收集到一些线索。”
江然说道:“而且,还有那封信……残阳友人在信上说,锦阳府有一场聚会,可以凭借这封信参加。我到时候,打算去那柳院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唐画意当即开口。
江然瞥了她一眼:
“你说那个时候,我会不会找到我那不学无术的师父?”
“额……”
“以及那位双眸之中,满是星辰的未婚妻?”
“……一定一定。”
唐画意连忙点头:“他们如果就在锦阳府的话,那你一定能够找到的。”
“借你吉言。”
江然瞥了唐画意一眼。
唐画意干笑了两声,没再开口。
其后众人一路前行。
果然于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城镇下榻。
只是刚进了镇子,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整个镇子的氛围很是古怪,尤其是对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镇上的百姓多有戒备之色。
进了客栈寻人打听,这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镇子上的一个大户人家,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杀光了。
金银财帛被搬运一空,府内上下,连一个鸡蛋都没有留下。
江然和唐画意对视一眼。
光是听这描述,便很像是残阳门的作风。
在客栈里安置好了众人之后,江然便和唐画意一起,趁着夜色,朝着那大户人家赶去。
都打算去现场看上一眼。
若是能够见到尸体,那就更好了。
他们都曾经在山寨里见到过那些山贼的尸身模样,两相对比就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这件事情是不是残阳门所为。
被屠灭的这一户在镇子的最北头。
可能是因为太有钱,因此‘遗世而独立’。
虽然是在镇子之中,但周围不仅仅有一片树林隔开,还有一条小河环绕。
算是彻底将自己分割于芸芸众生之外。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们全家被杀的时候,镇子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出事。
江然和唐画意穿过林子与河道,再抬头,一座肃穆的庄园便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只是昨天晚上刚刚被屠杀了全家的庄子,如今给人的感觉自然是阴沉的可怕,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蔓延在周遭。
两个人来到门前,随手一推,大门便已经打开。
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至此为止,院子里的尸体竟然还没有被收拾。
仍旧保持着他们死前的模样。
“这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江然踏前一步,其后脸上做出了恍然之色,回头看了唐画意一眼。
唐画意回应了江然一个‘疑惑’的眼神。
江然则是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领着她去看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都颇为凄惨,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唐画意看到这一幕,轻轻摇头:
“这应该是……”
“这应该是他们心狠手辣,下手无情所致。”
江然不等她说完,便已经开口打断:
“这帮人,当真可恶至极。”
唐画意猛然看向江然,她想要说的话不是这些。
江然明显是故意打断自己的话,是不想让自己将原本想说的话说出口?
这念头至此,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不可!”
这急切声音传来的同时,便有破风之声响起。
猛然回头,就见一个物事打着旋的飞了过来,行至跟前,却猛然散开,成了一张大网,想要将自己一网成擒!
当即步履一点,掌中单刀一起。
八方风雨会中州!
刀芒一闪,那张网顿时被他刀刃撅飞。
“好刀法!!”
一声赞叹于一侧传来。
下一刻,就见数人飞身上了屋顶,手中都持有小弩,对准了唐画意和江然,嗤嗤嗤扣动机扩。
一根根拴着小铁环的细绳便飞了出来。
小铁环叮当碰撞,发出清脆动人的声响,然而无论被这绳子缠绕在何处,铁环一扣,都会被束缚手脚。
江然见此一笑,双臂一展,继而两手一合,一者向天,一者向地。
天意倒悬不灭神功之中的不灭罡气!
罡气劲风一卷,这些飞奔而至的绳索,顿时倒飞而去,比来时更快的落在了它们原本的主人身上。
一时之间‘哎呦’‘哎呦’之声此起彼伏。
还有人咕噜咕噜的打屋顶上滚落下去,摔了个头破血流。
“好武功!!!”
方才称赞唐画意刀法那人,又一次开口,只是随着这人声音传来,人也到了跟前。
江然一抬头,就感觉这人画风不对。
夜色之下,只见来人是一个身材丰腴,前凸后翘的姑娘,容貌不算太好看,却也干净秀气。
手里却提着两把硕大无比的开山大斧。
人在半空之中凌空落下,手里的开山大斧也轰然斩落:
“吃某家一斧!!”
这人说话明显不着调,这分明就是两斧头。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声音紧随其后:
“哎呀,你慢点出手,不可伤人,他们应该不是……”
江然眉头微微蹙起,一步向后,这双斧就已经斩在了江然脚下,咔嚓一声响,裂痕遍布,蔓延八方。
这姑娘双手持斧,整个身体都悬空了,待等落下之后,两膀子一使劲,脚下一转一旋:“再来!!”
江然心头一动,掌中碎金刀一转,连刀带鞘挡在了身侧。
就听咔嚓一声响。
两者一触之下,便好似两个洪荒巨兽硬碰于一处。
只听得狂风呼啸,席卷四周。
唐画意的身形都微微趔趄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人。
这小小的身体之中,哪里来的这般巨大的力量?
接连两斧子下来,竟然未曾伤到眼前之人分毫。
这姑娘双眼之中顿时闪烁精光: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你是个好对手!
“看招!!”
至此,这姑娘双手轮舞,两把开山大斧让她挥舞的密不透风,道道斧影呼啸,就好似一缕缕黑风,一经展开周遭根本无人能够插足其中。
江然眉头微微一挑,掌中碎金刀也不出鞘,在这黑风夹杂之间,时而抵御,时而轻点,整个人好似风中一片叶,任尔东西南北风,也休想伤其分毫。
与此同时,就见墙头之上,一个身穿捕快衣服的年轻人连连跺脚:
“这可怎生是好?这可怎生是好?你,你快快住手!!
“这人不是凶手啊!”
只是那姑娘战意正酣,哪里在乎他说什么。
一门心思的挥舞手中巨斧,想要战而胜之。
江然跟她对手几招,便已经将这姑娘的路数看的清清楚楚。
当即掌中碎金刀招式一变,先是以刀柄轻轻一磕,却是恰到好处的点在了这姑娘的手腕上,就听呼的一声响,一把开山斧打着呼啸的飞了出去。
下一刻,他探手一拿,一把抓住了飞掠而至的斧刃。
千钧巨力尽数消弭于这五指之间。
那姑娘脸色大变,伸手想要回夺,然而江然的手便好似铜浇铁铸一般,任凭她如何运力,脑门上都跳起青筋了,也是纹丝不动。
江然至此方才慢悠悠的拔出了碎金刀,将刀刃横在她的脖颈一侧:
“还不认输?”
“认输认输!!”
那姑娘尚未开口,屋顶上那年轻人便已经接连说道:
“我们认输!!”
江然却没看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就见这姑娘神色忽然低沉,轻叹一声:
“纵横沙场三十年,未尝一败,却不想,今日竟然败于你这无名小卒之手。
“来将可敢报上姓名……哎呦,你打我作甚?”
话没说完就被一边的年轻人在脑袋上狠狠地锤了一下,疼的两眼冒泪花。
“就说让你少看点戏文!”
只见那年轻人黑着脸:
“田苗苗!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轻举妄动!
“一言一行,需得听我号令!
“你听了吗?啊?
“我让你们动手了吗?
“我让你出手了吗?
“你是全然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啊!
“你要是再这般不听号令,那就回家去吧。”
说完之后,又看向了江然,苦笑一声,自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说道:
“江大侠容禀,咱们都是自己人。”
江然看着这牌子,微微一愣:
“捉刀令?”
“正是。”
那年轻人连连点头。
江然又看了那田苗苗一眼,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碎金刀:
“你认得我?”
“不认得,不过,我认得碎金刀。”
那年轻人不敢隐瞒:“而碎金刀如今在江大侠手中的事情,江湖上几乎人尽皆知。”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捕快也能做捉刀人。”
江然笑了笑,又放开了那田苗苗的斧头。
田苗苗得到解脱,便也收回了斧头,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便提着自己的斧头,来到了墙角旁边蹲着去了。
倒是那年轻人干笑一声:
“江大侠误会了,这捉刀令不是我的,而是舍妹的……”
他伸手指了指那田苗苗。
江然沉默了一下,忽然生出了一种很不想要怀中这块捉刀令的冲动。
这大概便是‘羞于与之为伍’的感觉。
“那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画意此时来到了江然边上:“一言不合,说打就打,若是误伤了好人,那该如何是好?”
“是是是。”
那年轻人连连点头:“这件事情确实是咱们不对,不过也请二位放心,就算不是二位这样的高手,方才咱们起初动手的时候,也是以抓捕为主。若是当真误会,定然也会放人的。
“舍妹她只是……见到你们武功高强,见猎心喜。
“这才忍不住跳出来切磋一番。
“还请二位见谅,见谅啊。”
“尚未请教?”
对方既然是官府的人,又有捉刀令在身。
而且,看他们的模样,显然也是为了抓捕凶手。
先前出手的时候,也确实如同他们所说,不是用网子,就是用绳子。
确实是以抓人为主。
江然就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
年轻人连忙双手抱拳:
“在下田希文,忝为东郡府衙总捕头,见过江大侠。”
“原来是田捕头。”
江然抱了抱拳,却又扬了扬眉:
“这地界距离东郡府城可不近啊,昨天刚出的事情,今天你们便到了?”
“这是个巧合。”
田希文笑道:
“先前刚好跟舍妹一起,去抓了一个凶犯……行至此处却又遇见了这个案子。
“咱们两个便留了下来,打算看看能不能抓到凶手。
“白日里我故意着人放出风声,声称宅院之中发现了一些痕迹,料想若是凶手的话,必然做贼心虚,会折返查看销毁证据……结果,未曾等到凶犯,却等到了你们二位。”
这倒是说的过去了。
“我们这一行人也是今日方才来到了此地。
“听闻镇子上发生了惨案,这才决定过来查看一下情况。”
江然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尸身,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案子倒是不好追查了,看这手法,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田希文一愣,连忙问道:
“江大侠可是知道些什么?”
“我所知也不算太多。”
江然说道:
“而且,这帮人手段非同小可,田大人真的想要追查下去?”
“我等为官,便是为了护佑一方百姓。
“无论贼人如何厉害,事关百姓生死,田某都必然紧追不舍!”
田希文正色开口。
江然沉吟了一下,轻声说道:
“田大人,你身为东郡府衙总捕头,那想来应该是听说过……残阳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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