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是过来听结果的,还以为今天要一锤定音了,没想到走个流程还走出岔道来了,见过不懂事的,没见过朝臣这么不懂事的,真以为我老爹这是跟你们商量呢?
李泰站起来,先是朝上一揖,然后直起身子来,微微有些尴尬似的牵了牵嘴角,说道:“父皇,我有点没听懂他们说的话。”
“有什么不懂的,当面问。”李世民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没听懂,他又不是傻子,他们说的又不是外国话,他这就是要质问他们了。
他一个小辈不能越礼,李世民必须给他撑腰:“朝堂之上不拘家礼,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许国公说前太子失德,足见立嫡立长是为不明智。儿以为立嫡立长是否合适,要看有没有更合适的新标准,而不是前太子优秀与否,这根本毫不相关。”
选继承人这回事必须承认立嫡立长不是最优方案,但绝对是最稳妥的方案,因为立贤的话,这个贤的标准很难确立,取贤肯定是众皇子玩命的拉帮结派,谁的人多谁的人强谁就占优势。
立嫡立长,上一个废了,下一个顺位继承,这个人选能确定到具体的一个人身上,别人不许争竞,否则就可以论罪了,谋嫡不是小罪。
提不出来新标准,那李泰就是顺位继承人。说完这句话,李泰看了高士廉一眼,没好意思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说话怎么语无伦次的?你说那玩意儿搭边吗?
“许国公说前太子嫉妒贤能,所以若立我为太子,恐雉奴处境堪忧,此话儿甚为不解。”
李泰又看了高士廉一眼,转过头来,看着李世民,略有点委屈的说道:“前太子嫉妒贤能与我何干?我是被嫉妒、受迫害的那个啊,若是我有过前科,或是做过什么令人起疑的事情,也算我不冤,只因为皇兄如此,便断定我也一定如此么?”
李泰微微气愤,稍显委屈的说出这句话,一下把李世民给逗笑了,确实,高士廉这逻辑有点像精神病。
李泰这次没有扭头去看谁,他就继续往下说道:“舅父说雉奴这几天很是上进,将来必定很优秀,这话没错,但是今天议的是立储的事,跟雉奴学业是否有长进没有关系。”
李泰微抬了抬头,目光清澈又坚决的跟李世民对视着:“总不能因为我被立为太子,便让雉奴只知风花雪月,不懂理政治国,难道一定要逼他小隐山野大隐朝吗?”
“我当初就时时想着,如果皇兄真有顶不住的一天,我可以没有顶上去的心,但我必须要有顶得上去的能力,现在我也要求雉奴必须有顶得上来的能力,皇储是国之重器,必须有后备力量,所以这几天我管他是严了点。”
李泰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李治的优秀是我泰一手打造的,他的优秀就是我的成绩。
高士廉老脸一沉,悄悄的竖着耳朵听,李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琢磨有没有可反驳的点,终于让他逮着一点。
“魏王说皇储是国之重器,必须有后备力量。皇储的后备力量也该是太子之子,而非是太子之弟,自古未闻有哪个太子培养自己的弟弟做后备力量的,魏王此话必是谎言。”
李泰让他气的心都揪到一块去了,倒也不是跟他个老头子生气,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是掉进那个“杀子传弟”的井里了,怎么爬都爬不上来,怎么老有人提这话茬?
“所谓师古而不泥古,泥古者愚!任何事情都得先讲清前提条件,否则就不用说了。”
李泰冷笑,冷冷的斜了高士廉一眼,就斜着眼问他:“舅姥爷!你看看我儿子在哪儿?说句剖心的话,如果现在我儿子像雉奴那么大的话,我绝对把精力用在培养儿子身上。”
李泰转过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李世民:“父皇,这太子的位置给别人我一定要争,因为家天下一定要传嫡,如果给雉奴的话,我不争。以前我是怎么辅佐皇兄的,以后还会怎么辅佐雉奴。我说这么多只是不想被人误解,没有别的意思。”
有理不敢讲,那就是窝囊,李泰绝不窝囊,该讲的理一定要讲,要讲得清清楚楚,据理一定要力争。
理讲完了,我再退一步,你们不是支持李治吗?不是给李治站台吗?算我一个,我也给李治站台了,我也推李治一把。
立谁为太子,皇帝心里早就有数,如果这么三言两语,他就真的立了李治,说明自己压根就是没有机会的那一个。
自己表明一下立场,李治真的当了太子,也能保住自己现有的生活状态不发生大的改变,这就是最大的成功了,至于太子那个位置,可以徐徐图之。
以前能扳得倒李承乾,以后一定扳不倒李雉奴吗?李泰的心底很是平静,极度的坦然,再输也输不回历史原来的样子,不至于被无故的冠上个“谋嫡罪”贬到郧乡去。
毕竟李泰都在朝堂上明确说了,他也是支持李治的,这还怎么把谋嫡的帽子往他的脑袋上扣?
李世民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对李泰的话,他现在是深信不疑,李泰的胸怀碾压都把他给碾压得没脾气了。
如果说他对雉奴的好是假的,那他对李承乾呢?他有什么必要去威逼利诱来济给李承乾求情?
如果不是他逼出来一个来济,李世民就算舍得脸皮不要,也没有办法硬保李承乾,昨天这个时候他坐在龙椅上,心突突的腿都软了。
李泰对李承乾都能做到这一步,更何况是雉奴?李世民现在最放心不过的就是他们的兄弟情了,李雉奴跟二哥比跟爹亲,李青雀对雉奴比对儿子好,该管管、该教教、该宠宠。
高士廉不死心的又进了一言:“陛下,既然魏王如此说了,臣觉得立晋王为太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有魏王辅佐,晋王必然会更加的上进。”
李世民端正了一下坐姿,开口说道:“朕决定今日巳时,在承天门亲自宣立皇太子诏书,众卿先去准备一下吧。”
“是。”众人躬身应了一声,李世民起身走了,群臣急匆匆的转身走出殿门。
李泰也急急的跑回立政殿,这么大的事必须穿吉服才行,宫女们赶紧给他和李治一起准备吉服,他心大的拿出信封,一下撕开,掏出信纸展平,一看上面写着一首小词满江红。
青鸟展翅,穿云起、凌霄旋舞。
九重天,雷如鼓震,风似鬼哭。
休向那枪尖刀头,莫辜负玉兔金乌。
倘若是,遗恨填胸臆,有即无!
雪飘飘,梅蕊放。雨潇潇,柳条舒。
眉长展,何计柏秀松枯。
得志须斟花下酒,失势且荷月中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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