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全家要来省城这件事,纪元海当然是推辞的。
不过对于爷爷奶奶、父母来说,显然这件事十分重要,必须要来看看。
再加上纪元山夫妻俩也说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家里面现在也不缺钱了,爷爷奶奶与父母一直以来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连青山县都没走出来过,也是时候让他们出来走一走,享享福,看看外面的世界。
每年纪元海回家都询问家人要不要到外面逛一逛,爷爷奶奶的态度一直是安于自家田园的老农民心态。
这一次,他们肯出来,就让他们看看吧。
这个原因也让纪元海不再推辞了。
爷爷奶奶的年龄的确已经很大,两位老人的晚年,是应该走一走、看一看、享享福了。
根据火车到站时间,纪元海开了一辆车,陆成林开了一辆车,在省城火车站接到了纪家一家七口。
爷爷奶奶、父母、纪元山夫妻俩以及纪元海的侄子纪考成。
爷爷奶奶和父母都从没来过省城,表情警惕且紧张,生怕手里面的土鸡蛋、红糖、小米什么的被人家给抢走了,直到纪元海出现,给他们介绍了陆成林,然后又把他们带到汽车上。
除了一开始的客气之外,等真坐上了汽车,一家人专心看车外一时间也没心思说话。
省城的路比县城平坦宽阔的多,汽车开起来也平稳,省城的高楼也多,人也多,车也多,一家人都是看了又看。
等到了小院里面,纪元海领着一家人进了家,奶奶和母亲、嫂子都连忙进屋去看陆荷苓与孩子,也与陆成林的妻子,以及陆慧说话。
这几天,陆家一家人基本轮班在这儿帮忙、照顾。
纪元海的爷爷、父亲与大哥看了孩子,跟陆荷苓打过招呼之后,便出来跟陆老爷子、陆成林、陆爽等人一起聊天,主要是亲家之间的互相客气。
这也是纪家人和陆家人第一次家里长辈见面。
“我们一家子都是庄稼地里的人,没啥本事,娶了荷苓这闺女是元海的福气……”爷爷说道,“这小两口在省城肯定也是不容易,全靠着亲家你们帮衬照顾着。”
陆老爷子面带笑容:“老哥你这话就见外了!咱们这个岁数,活着没多大意思,要说是为了自己,那一辈子早就够啦,还得是为了孩子们着想。”
“再说了,元海的能力强本事大,可不是我们照顾他,是他反过来叫上我们一起赚大钱了。”
“就说那个好丽来服装商场,那生意能做起来,还都是元海的本领。”
说了两句话,陆老爷子怅惘地叹一口气:“老哥,荷苓是个苦命的孩子,我跟他爸生气可怎么也没想过变成这样。”
“全靠着你们家元海,我们一家人才能重新团聚;也全是因为元海,她如今才过得好……”
纪家跟陆家彼此说话都是热情,说的话不光好听,也多半都是发自真心。
纪元海安排酒菜,两家人一起吃了一顿丰盛宴席后,陆老爷子一家人方才回了陆园。
等他们走后,纪元海给一家人安排了住处,然后一家人才又都在屋内说话。
像是孩子的姓名,陆荷苓的吃喝注意,照顾孩子的细节,坐月子的经验之谈,也基本都说完了。
“元海,我们这一次来,就是来看看孩子。”
爷爷开口说:“明天我们就回去——”
纪元海立刻笑着反对:“爷爷,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还没好好招待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走?”
“明天我带你们逛逛省城的佛寺、公园,给你们拍拍照片,尝尝省城美食。”
“那多麻烦,得花多少钱……”爷爷顿时摇头。
纪元海笑着劝说:“这点钱算什么?爷爷你忘了我手里面有钱?”
陆荷苓、纪元山夫妻俩也都劝说。
听说省城的大佛寺灵验,连奶奶也心动了。
终究是把爷爷奶奶劝住,留了下来。
接下来两天,纪元海带爷爷奶奶、父母、纪元山一家三口逛了省城主要景点,拍了不少照片,也带他们吃了几顿类似于燕福顺这样的美食。
第三天的时候,爷爷感觉这样不是办法,坚决要求要走。
“地里面庄稼离不开人,院子里面还有鸡鸭要喂;再说了元海伱还得上班,可不能这么耽搁了!”
纪元海的回答也很干脆,今天再逛一天,去好丽来服装商场以及省城的其他商场转一圈,让他们买好了回家的东西,明天再走。
这一天逛了逛商场,从琳琅满目的商品中买了很多东西。
同时,一家人也都亲眼目睹了好丽来服装商场。
“元海,这就是你的生意啊!”纪元山目瞪口呆。
“算是吧,我跟荷苓占一半。”纪元海回答。
“你们这做的才是生意……我跟你嫂子,真是成了小打小闹,不像样子了。”纪元山回答道。
纪元海听得出来他心中的向往之意,询问道:“哥,你们要不要来省城帮我的忙——”
纪元山有些心动,看向自己妻子。
大嫂马秀萍却是沉了脸,看他一眼。
“怎么了,嫂子?”纪元海询问。
马秀萍说没什么。
随后却把纪元山拉到一旁去咬耳朵。
等他们说完悄悄话后,纪元山居然也不再对省城动心了。
纪元海看着感觉奇怪,低声询问纪元山后,才知道了马秀萍的想法。
她是感觉自家现在过上好日子,全是因为纪元海的照顾,也应该知足了,不能再来省城给纪元海添心思。
他们夫妻俩都是农民出身,小学文化水平,哪有本事来省城给纪元海帮忙?再说爷爷奶奶和父母都得他们在家照顾,哪有这样直接离开家的?
还有就是,马秀萍让纪元山扪心自问,现在在县里、在村里日子过得好不好,到了省城之后从头开始,能行吗?
纪元山是被这些直接而实际的问题问的再也不敢浮想联翩,打消了来省城的念头。
纪元海本来还想劝一劝,见到大哥大嫂夫妻俩考虑的问题也是现实的,终究没有再劝。
毕竟他们如今在县城也有了习惯生活的舒适节奏,家里面长辈又要他们奉养。
一家人返回小院,倒是正好来了客人。
岳峰来找纪元海说话,商议一点农业办内部的事情,又顺便问纪元海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等岳峰走后,纪元海的母亲忍不住问了一句:“元海,刚才来的是你领导?他是多大的官啊?管啥的?”
纪元海笑了笑:“省里管农业的。”
母亲听的不太明白:“管农业的?那也不能他就说了算吧?我看他年纪不大,跟乡长比,哪个官大?”
纪元海本来不想解释,见到母亲这么一说,一家人都转头听着,显然都很感兴趣,便大概说了一下。
“岳哥他这个级别,单纯看级别,比县长高一级。”
纪家一家人全都傻眼了,难以置信。
比县长还大!县长那是多大的官啊,那是青山县头顶最大的了!
爷爷少有地失态:“比……县长还高一级!这是多大的领导!”
“元海,这么大的领导,你怎么喊他哥啊?这也太冒失了!”
“我跟岳哥关系还是挺好的。”纪元海笑着说道,“你们放心吧。”
纪元山忍不住问:“那元海你现在级别有多大?”
“大概相当于,副乡长。”纪元海回答。
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纪元山夫妻俩全都懵了。
他们以为纪元海上班端上铁饭碗,大概就相当于在乡里面当上了旱涝保收的办事员。
副乡长?
那在农村人看来,是多大的官啊!这可就真是当官了啊!
元海这就当官了!
回过神来之后,爷爷手都哆嗦了,伸手去摸旱烟袋,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
最后到底是看着纪元海,欢喜的老泪纵横:“好孩子,好孩子!”
“咱们纪家,终于有出息啦!有出息啦!”
纪元海赚钱,纪元海父亲买拖拉机,纪元山夫妻俩在县里赚钱,都没有让爷爷这样失态。
骤然听闻纪元海已经级别相当于副乡长,爷爷却是再也忍不住失态了。
在这片土地上,只有脚踏实地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钱赚得再多,生活过的再好,对于经历过很多的老一辈人来说,都显得轻飘飘,好像是随时能吹走。
唯独这样实打实的级别,那才是真正的发达了,有出息了!
第二天,纪元海把一家人送上火车,临行之前,塞给纪元山一个包让他拿着。
火车缓缓启动,母亲望着窗外景色,有些悻悻然:“我说留下照顾荷苓,非要让我也回来……”
“元海自有考虑,你叨叨啥?”父亲说道,“他现在出息了,认识的人多,考虑的事情也多,咱们这水平太差,留在那里说不定是麻烦。”
母亲点点头:“也是。”
又感慨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就出息了,上大学真好啊!”
马秀萍在一旁抱着纪考成,点点头:“上大学就是好,我们家纪考成,以后也要上大学!元山,你说是不是?”
纪元山正看着一张纸条,闷闷点头。
马秀萍问:“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