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飞进峡谷,邢志就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温勒峡谷大致从东南向西北延伸,总体西高东低,最宽处五六公里,最窄处大约一公里。
飞机进入峡谷后,要顺着地形爬高,越过5300米的安特山脉之后,再急速降低,飞到山脉以北的草场。
南下的冷空气首先在安特山脉被抬升,接着顺着温特峡谷俯冲而下,强大的气流涤荡着峡谷里的一切。
包括三架不请自来的直-20!
飞机迎着逆风剧烈的颠簸起来。
刚飞进峡谷,还没喘上一口气,驾驶舱里各种警报此起彼伏的钻进了邢志等人的耳朵里。
陈天成不由的又收了收腰间的安全带。
“哎,干这行,得属猫才行,没九条命还真干不来!”
陈天成颇显无奈的冲邢志摊了摊手。
邢志没有答话,目光却不由透过敞开的机舱门看向外面。
三架直-20飞进峡谷之后,就变换了队形,潘一冰作为长机带头,在峡谷里前后相距800米,拉出了一个长蛇阵。
为了保证安全,潘一冰根据地形雷达指示,尽量的飞在峡谷中线中,给两侧留出足够的操作空间。
在纷扬的雪花中,邢志什么都看不见。
就连曾经伴飞在一侧,能隐约看到光柱的僚机,这时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然而他却明显感觉到,飞行速度在下降,而引擎却在凄厉的咆哮。
在地形雷达显示上,两侧的山谷已经把飞机包围了,只给她留下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不光要顾忌两侧的山崖,潘一冰还有密切注意高度变化。
别看此时飞机引擎功率已经升到了100%,可实际上飞机距离地面高度只有不到100米。
迎着八九级的下沉气流,飞机速度骤降到了80公里每小时。
“高度4500,距离地面80,我们飞得有点低了。”潘一冰皱了皱眉。
风力稍稍超出了潘一冰的预计,她本应飞在距离地面至少150米的安全高度上,但现在飞机爬升无力。
“需要超功率吗?”温再兴把手放到了油门杆上,随时准备按下超功率运行的按钮。
瞥了一眼油量表,潘一冰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先保持这个高度,通知僚机注意地形雷达。”潘一冰说道。
接着摁下了耳机:“喂,带上氧气面罩,我们要进高空了。”
对于邢志这帮特战出身的队员而言,海拔四五千米,没有出现高山反应也属于正常。
只是从敞开的舱门里吹进的冷风,让哪怕戴着厚厚头套、裹着厚实的军大衣,里面也实在冻得有些受不了。
听到潘一冰提醒,郑九霄从舱壁边扯下氧气面罩,扣到了脸上。
“王队……还要飞多久?”
带上了面罩后,说话声都变得沉闷了许多,在引擎的噪声中,郑九霄扯起嗓门,对旁边的王一万喊。
“一个小时吧……”
王一万其实也不确定。
他和邢志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响着纷杂的驾驶舱警报音,王一万带上了氧气面罩,目光忍不住朝驾驶舱里看了过去。
“第一道山梁!”潘一冰盯着地型雷达,前方不远就是要飞跃的第一道山梁了。
飞机本应再升高一些,可这时候飞机却反应迟缓,潘一冰往后带杆,飞机才不情不愿的稍稍升高了一点点。
“下沉气流太强了!”温再兴大声说道。
帮着潘一冰往后一起带杆,直-20这才反应过来,机头微微上扬。
“潘一冰,你的情况怎么样?”
沈波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
沈波此时已经飞出了山区,正寻找冶河,准备绕过山区。
他一直在担心潘一冰。
“稍等!”
潘一冰这时候要聚精会神翻越第一道山梁。
“距离3000,高度还有点低……”
温再兴又提醒道:“需要超功率吗?”
“二号机,三号机,准备飞跃第一道山梁,有必要就超功率!”潘一冰在耳机里提醒僚机。
话音未落,潘一冰扫了一眼地形雷达显示的数据。
以现在的高度,飞跃山梁的时候,距离地面仅有不到50米。
要是天气好,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
但潘一冰现在不敢冒险,她需要保持足够的安全高度。
“功率110!”潘一冰把手放到了油门杆上。
摁下超功率解脱钮,温再兴和她一起,把油门杆又往上推了一截。
机头又往上扬了扬,顶着逆风,呼的一下从山梁上空穿了过去。
机舱里的邢志只感觉飞机颠簸得更剧烈了一些,在震动中飞机似乎轻快了许多,突然往上一飘。
南下的冷空气,在山梁处形成一个小抬升气流,气流在山梁处,先变成一个翻滚涡流,紧接着顺着山梁俯冲直下,变成下沉气流。
潘一冰加大功率,冲破了涡流的阻拦,利用这个上升气流,顺便把飞机给拔高了几十米。
飞行不光只是要熟悉飞机的各项性能,飞行更是把握气流的一种艺术。
凭借着精准的操控,潘一冰顺利的脱离了下沉气流,飞行变得平稳了许多。
“二号机,越过山梁!”
“三号机,越过山梁!”
两架僚机向潘一冰报告。
“大队长,我们这里一切顺利,刚飞跃第一道山梁。”潘一冰这时候,才有空回沈波的话。
“收到!”沈波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
刚想再说句什么,耳机里突然传来沈波低声的“哎呀”。
“大队长,怎么了?”潘一冰觉得有些不妙。
“稍等,我在处理……”沈波匆匆的中断了通话。
和沈波声音一起传来的,一阵阵刺耳的警报声。
“大队长碰上扰流墙了。”潘一冰有些担心的说道。
沈波选择的航线地势平缓,阻碍物少,但其实难度一点也不低。
因为航程太远,沈波得密切注意油量的消耗,否则有可能没有足够的余油返航。
因此他不能飞得太高,基本要贴在地面100米之内的高度。
这个高度下,旋翼可以利用地面效应取得最大的升力,最大限度节省燃油。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的。
高原上本来空气就稀薄,地面效应比平原更弱。
而从北方顺着平缓地势南下的冷空气,有时候会撞击地面,在地面形成一道看不见的涡流。
这种涡流就像快速涨潮的海水撞击到平缓的沙滩时,海水在前进时受到阻力后,不断堆叠直到形成一堵水墙。
在重力的作用下,这道水墙终究会突然崩塌,破碎后的水墙就会形成一道强大的回卷的浪潮。
只不过,在海边你是可以通过观察看到这堵水墙,而在飞行中,这道无形的空气墙,连机载的气象雷达都没法及时侦测。
在七八级的大风中,这种空气扰流墙形成和崩塌的速度都很快,如果直升机不慎飞进了扰流的下沉区,只需要短短几秒钟,就会被拍到地面上。
“真他妈见鬼!”沈波低声骂了一句。
飞机虽然有些摇晃,但总体上一直飞得还算平稳。
就在和潘一冰通话的一瞬间,沈波感觉到机头微微有点下俯。
他立刻中断了通话,握紧了操纵杆,同时右手扶到了油门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