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一缕寒芒划过夜空。
沈炼左手持着枪杆,右手持着飞回来的枪头,刺向黑衣人的脖颈。
黑衣人方才全力出刀,气血不免有些滞涩,虽然只需弹指时间,气力便能恢复,但沈炼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寒芒一闪,鲜血横飞。
黑衣人虽然全力闪避,避过了脖颈的要害,胸口却被划出一条血口。
借助这向下一划之力,枪杆和枪头重新组合完毕,沈炼的身子借力旋转一圈,三步两步,到了黑衣人右侧。
缥缈孤鸿!
羽觞飞急!
气吞万里!
三枪齐出,枪出如龙,枪锋片刻不离黑衣人要害,不给丝毫喘息时机。
由于过度鼓催力量,沈炼的皮肤变成了红色,气血好似要散溢出来,又像蓄满水的大坝,打开泄洪通道。
不动则已,动则山呼海啸,排山倒海,力量如长河流水,滔滔不绝。
枪尖,枪锋,枪杆,枪尾,乃至于枪头的红缨,全都是攻击的利器。
有虚实,有奇正;
其进锐,其退速;
其势险,其节短;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拨,寒星点点,银光烁烁。
枪芒忽伸忽缩,吞吐不定,绽放出百朵寒梅,千朵梨花,四面八方尽是凛冽寒芒,上天入地,无路可退。
一招之内,局势逆转,原本处于下风的沈炼,此刻处于绝对的上风。
孤问划过精美绝伦的弧线,遵循着周天运转的轨迹,绽放出恍若九天银河从天降,日月星辰落凡尘的枪芒。
快!
狠!
准!
一招得手,滔滔不绝。
黑衣人宝刀挥舞如风,堪称是水泼不进,但沈炼的枪芒,却总是能够找寻到破绽,每次青龙探爪,都能精准至极的刺穿刀芒缝隙,留下刻骨血痕。
“轰!”
黑衣人被沈炼一枪轰退数步,借力旋转到沈炼身后,不想孤问长枪向后猛地一戳,枪尾戳向他胸口穴道。
黑衣人慌忙后退,沈炼却已经旋身而起,在半空鹞子翻身,孤问忽然变得好似巨斧,雷霆闪电般劈落。
“铛!”
黑衣人横刀挡住重击,但紧随而来的力量,让他双腿变得酸软,先前被刺伤的左腿,更是不受控制的跪倒。
“砰!”
黑衣人半跪在地。
沈炼凌空挥枪,又是一击。
一枪!
两枪!
三枪!
四枪!
黑衣人终于承受不住,双腿同时跪倒在地,膝盖发出痛苦的脆响。
“沈炼,我不是敌人,我不是你的敌人,咱们可以合作,咱们……”
“轰!”
这次不是枪,是腿。
黑衣人被一脚踢飞数丈,不等他站稳身子,枪锋已经到了眼前,慌忙提刀挡住咽喉,防御勾魂夺命的一击。
横刀防守?
防得住么!
孤问好似电钻般飞速回旋,只听得一阵牙酸声响,紧跟着火星飞溅,厚重的大砍刀,被硬生生钻出窟窿。
“噗嗤!”
在黑衣人绝望的目光中,孤问洞穿他的咽喉,随即脱手飞出,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死的不能再死。
“哗!”
碎布纷飞,黑衣人的面罩被散溢的劲力撕碎,化为片片飞舞的残蝶。
面具之下,是张粗犷凶恶的脸。
方面大耳,眼如铜铃,颔下胡须好似钢针一般,又像在下巴上沾了一只带血的刺猬,让人一见便觉得恐惧。
沈炼认识他。
没见过人,但看过画像。
陈士元!
名义上的青衣楼主,实际上是青衣第一楼楼主,青衣楼主另有其人!
他如今最重要的身份是
——沈玉门的敌人!
沈炼摸着下巴,默默思索。
这货为何要找上自己?
是想杀了自己让沈玉门分心?
不可能!
杀了朝廷神捕,最先面对的肯定是郭不敬,郭不敬不可能饶过他。
是觉得沈家兄弟阋墙,想让我在最关键的时刻,狠狠地捅大哥一刀?
有这个可能!
毕竟从当初分家来看,沈炼只得到一栋宅院,别的尽数给了沈玉门。
沈玉门是荆襄武林盟主,不仅威名赫赫,而且美人环绕,快活无边。
沈炼只是个小捕快,风里来雨里去四处办案,不仅危机重重,而且俸禄也不是那么高,没什么奢侈享受。
只从表面来看,至少能找到一百个背刺的理由,实际上绝非如此。
沈炼分到的家产少,不是因为沈玉门横行霸道,而是因为沈炼没时间。
又要练武,又要抓贼,还要与师姐谈情说爱,哪有时间管理绸缎庄?
连城宝藏都给了大哥,谁特么在乎那仨瓜俩枣?没钱就去挖宝藏啊!
沈炼沈玉门是兄弟,而且都是有远大目标的青年才俊,如果为了金银珠宝反目成仇,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做生意最厉害的人是谁?
沈万三!
沈万三从来不会在乎这些事!
不过,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这家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如果没记错,青衣楼主应该是大富豪霍休,此人什么生意都做,在沈万三出海之后,成为新的天下首富。
沈炼对于霍休,记忆最深的地方有三处,这么多年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其一、霍休练的是童子功。
用金叶子打水漂,也能玩几十年的大富豪,修行的竟然是童子功,此人的心性毅力,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其二、这货是属貔貅的。
霍休的爱好就是钱,数钱是他平生最大的乐趣,就算是仙女下凡,在他眼中也远不如金银珠宝有吸引力。
其三、三千五百万两黄金。
这是在“凤舞九天”和“剑神一笑”提到的数据,是边军的军饷,根据前文推断,很可能是霍休的家产。
公孙兰设计囚禁霍休,用烧饼清水敲诈钱财,为的就是这笔巨款。
这个数目,实在是太过惊人。
就算是与和珅相比,也足以比得上和中堂四成身家,说句富可敌国,一点也不为过,真的是好有钱啊!
霍休这么有钱,朝廷这么缺钱,偏偏霍休不是正经生意人,手下有巨大的黑道帮派,全部成员超过一万人。
这实在是太巧了。
老朱不下手都显得有些不合适。
烧饼送到嘴边,如果不吃,岂不是枉费老天爷送上门来的好意?
一定要吃!
芝麻粒都要吃光!
老朱穷苦出身,最讨厌浪费!
“陈士元伏击我,莫非是霍休派来试探的?这老东西虽然贪财,脑子却非常灵光,尤其是关于钱的部分。”
“不对,霍休应该没有察觉到朝廷想对他动手,否则莫说属貔貅,就算是真貔貅,也会选择交钱保命。”
“他的目的是连城宝藏。”
“肯定是大哥洗钱的时候,被霍休发现了痕迹,比如某几样珠宝,带有南梁的痕迹,霍休因此产生怀疑。”
“大哥在荆襄做武林盟主,每日花销极大,再加上各个门派的孝敬,就算他去查账,也查不到相关痕迹。”
“霍休让陈士元试探我,一是试探兄弟情义,二是试探我对于此事,到底知道多少,毕竟当初争夺宝藏,我刚好也在江陵,并且处于神隐状态。”
“以嫌疑而言,我的嫌疑更大!”
“可能霍休也没想到,陈士元这家伙脑后有反骨,做事太粗暴,先被大哥察觉到目标,后被我一枪锁喉。”
“不对,他应该还有目的。”
“霍休想试探我的武功,然后利用我算计其余几位金鹏旧臣,毕竟六扇门神捕这个身份,非常的好算计。”
“他只需要报案,然后演戏,让我热血上脑,事情就会很有意思!”
沈炼脑海中飞速推理,把与霍休有关的情报,不断的排列组合,同时口中无声呢喃,以此加深思维记忆。
风四娘察觉到战斗的波动,赶到此地的时候,沈炼已经推理完毕,顺便挖了一个坑,把陈士元埋在此地。
“师弟,发生什么事了?”
“青衣楼,陈士元,这家伙大半夜的伏击我,真是罪过,黑白无常原本在吃夜宵,却不得不过来加班。”
风四娘:(ω)
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陈士元这家伙不可能想杀你,多半是想商议事务,结果给玩脱了!
活特么该!
你跟人家大哥打生打死,却来找弟弟商议事务,谁特么能让你活着?
送上门来的敌人,不杀白不杀,白杀谁不杀,杀了不白杀,把这件事告诉沈玉门,正好可以把水搅浑。
沈玉门纠缠而上,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霍休就没时间管顾别的。
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六扇门锦衣卫东厂一拥而上,把他给生吞活剥。
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他留下!
妙哉!
真是妙哉!
……
“余观主,幸会幸会。”
沈炼看着眼前的矮子,不由自主的目光下移,看向余沧海的双腿。
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而是在沈炼记忆中,余沧海只有半截身子。
他的双腿被人砍掉,下半身是个代步的侏儒,曾以此偷袭林平之。
实话实说,侏儒真是辛苦了。
整天匍匐在余沧海身下,脑袋上顶着个屁股,余沧海放屁,味道半点都不会浪费,侏儒全部都给吞了。
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如果两人之间没什么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炼显然是多虑了。
余沧海的双腿虽然比较短,但确实是正常人的腿,不是侏儒代步。
余沧海头上的帽子,也没有藏着戏曲脸谱,不能施展青城飞脸。
可惜!
太可惜了!
沈炼很喜欢看变脸!
沈炼心中胡思乱想,余沧海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昨天晚上沈炼和陈士元的对轰,余沧海听得清清楚楚。
早晨去看战斗的痕迹,看到那一大片废墟,惊得合不拢嘴,等到余人彦穴道解了,立刻带着儿子来道歉。
余人彦也看过那片废墟,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看向沈炼的目光,除了恐惧之外,只有恳求和悔恨。
余人彦背着荆条,扑通跪下。
“小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沈捕头、风女侠,请两位大人责罚。”
余沧海附和着怒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混蛋龟儿子,老子怎么教导你的,你眼睛是瞎了么!”
风四娘差点笑出声来,心说你这家伙演技真差,说话也忒口无遮拦。
余人彦是龟儿子,你是什么?
沈炼哑然失笑:“行了,自古一过不二罚,我昨天惩罚过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再罚显得我不讲道理。”
“请风女侠惩罚。”
“你都叫我女侠了,如果我还计较昨天的事,未免显得小肚鸡肠。
这样吧,看到那片废墟了么?
你们出钱把那里修整整齐,给周边百姓相应的赔偿,我就不计较了!”
余沧海赶忙说道:“多谢风女侠宽宏大量,龟儿子,还不谢谢风女侠,我告诉你,这钱从你日常花销扣!”
余人彦大喜过望,赶忙拜谢。
花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松风观虽然武力值不强,但传承却颇为悠久,香火很是旺盛,每天能收到的香火钱,至少也有八九百两。
扣除门人弟子的兵刃药材,松风观数百张嘴的吃食,修缮房屋的砖瓦,每年能够剩下来的,约莫十万两。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不敢说能解决大部分,清理废墟的钱却花得起。
另外,以清理废墟、安抚百姓、修建房屋作为借口,他们能够光明正大的留在福州,等到沈炼离开……
想到此处,余沧海父子相视一笑。
沈炼道:“余观主,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请你千万要牢牢记住。”
“请沈捕头指教。”
“就在昨天晚上,福威镖局已经决定投靠我大哥,举家迁往江陵,你的那些鬼祟心思,最好都收敛起来。”
“啊?这……”
“还有一件事,江湖规矩,投靠别人不能空手,我们家向来不缺钱,所以林震南能拿出来的觐见礼物……”
“怎样?”
“就只剩下辟邪剑谱。”
余沧海闻言,呆坐在凳子上。
“余观主,青城派千年传承,玄门正宗,秘法无数,何必因为当年之事,思量抢夺辟邪剑谱呢?”
沈炼随口劝了两句。
愿意听,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愿意听,后果自负!
余沧海确实不愿意听,但他却不得不听,因为他打不过沈炼,也打不过沈玉门,不想低头,又能如何呢?
青城派千年传承,秘法无数,但那是天妙观、玄都观、朝阳观!
我们松风观哪有什么高深秘法?
你特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茅台酒和茅台镇酒,能一样么?
人家是正经的茅台酒,我们是贴牌的茅台镇酒,这能算作是一体?
我们倒是愿意,人家不认啊!
“余观主,事不过三,我再说最后一次,回去闭门静养,或许武道能更进一步,否则心魔缠身,悔之晚矣。”
说罢,沈炼起身离开。
看着沈炼的背影,余沧海很想扔一枚青蜂钉,但他不敢,他怕死!
不出手还能挽回。
出手则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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