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章 龟缩之辱

进入五月的第二天，文城的萩原旅团司令部小楼，氛围再度不同寻常地紧张起来。

在旅团长少将的作战室内，大队长少佐以上军衔职务的军官悉数到场，再加上旅团部的几个主要参谋，几乎占满了作战室的空间。

萩原晃此刻的心情很复杂，缺少了几分大战前的紧张与兴奋，却多了一缕失落乃至悲凉——在扫视了一遍面前的精干部属之后，他的最强烈的感受竟然是：这或许是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自己最后一次同时面对如此阵容齐整的属下了！

来自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最新命令已经下达：徐州会战即将正式举行。第一军所辖四个师团，即日起全面进入配合徐州会战作战态势！其中，濑名师团的两个旅团在山西收缩兵力，自文城起，至蒲州止，全部摆放在南同蒲路沿线固守。

萩原旅团上下，几乎所有指挥官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就在上月底，第一军的土肥原师团调来山西作战的两个支队，已经紧急撤走，返回河南；该师团被方面军司令部下令出击河南境内黄河南岸的陇海铁路，封堵切断敌军增援徐州方向的运输线——土肥原师团这两个支队原本部署在濑名师团主力的后面，配合晋南、晋西南作战；如今他们的离去，在南同蒲路遗留下了闻喜、侯马、襄汾这一大段的防卫缺口。

想到这一点，旅团长少将的目光不由得定格在了麾下两个联队长之一的西条重平那黝黑的面庞上：就在今天的会议之后，西条大佐便将带领着他身后的两个步兵大队长高木少佐、龟田少佐，率联队主力启程远赴晋南，去接防襄汾、侯马、闻喜三处要地；以便接应位于运城一线的师团主力。

而在这之前，西条联队的另一个步兵大队：秋明大队，已经在副联队长菊池中佐的带领下，驻防在了晋南的洪洞与临汾。

这就意味着，占萩原旅团半数兵力的西条联队，被整体调动到了晋南，独力守备洪洞——临汾——襄汾——侯马——闻喜这一百多公里长的同蒲路线。

萩原少将不易觉察地暗自叹了一口气，吩咐这些隔着巨大沙盘、笔直地站在对面的部属们全部坐下。沙盘的这一端，就只剩了他本人与参谋长河边大佐。

河边参谋长主持今天的作战会议，他一上来就首先宣布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东京大本营与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联合罢免了第二军司令官西尾寿造中将的职务，新的司令官将由东久迩宫中将接替。

“大本营认为，由华北方面军第二军主导的台儿庄战役，其重大失利有损帝国陆军传统与威仪，西尾中将有愧于天皇陛下和大本营的信任。”河边参谋长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对面落座的一众旅团佐官，同样神色肃穆，目不斜视——对于第二军司令官西尾寿造中将的前途命运，尽管他们此前都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这时亲耳听到罢免命令，心头还是难免一凛。

而接下来河边大佐宣布的第二条消息，则越发让这些佐官感受到了新的大战氛围：为运筹即将展开的徐州会战，华北方面军最高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的指挥部，日前已经由北平向前推进到了山东济南，更临近徐州前线。

“诸位，即将正式打响的徐州会战，已经不再是我华北方面军单方面进行的小规模试探战，而是联合了华中派遣军主力进行的南北对攻、打通中国战场的决定性战役；”萩原晃在今天的会议上首次开口：“寺内大将仍然将第二军作为会战主力，但此时的第二军已经由原来的两个师团扩编成了四个师团；并且会战开始后，将得到我第一军的有力支持。”

萩原少将所言，乃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刚刚完成的战斗序列调整——第二军在原有板垣师团、矶谷师团的基础上，加强编入中岛师团、末松师团以及独立混成第五旅团，另附若干独立战车、野战重炮、工兵等部队，全部投入徐州会战战场。

“这同时是一场第二军的雪耻之战，”参谋长河边大佐接过了话头：“更事关我华北方面军集体荣辱，为此，我们第一军也将派出土肥原师团渡黄河协助作战——这也正是我旅团西条联队今天必须紧急南下同蒲路、接防土肥原师团遗留的防卫缺口的原因。”

说到这里，河边参谋长命令手下的参谋架起了一张刚刚绘制完成的地图：留驻山西的第一军三大师团，镇守三条交通干线态势图。

地图上，用粗重的蓝色清晰绘制着山西两横一纵的三条交通干线，分别为：东西走向的正太公铁路，东西走向相连的邯长公路、屯临公路，以及南北走向的同蒲公铁路。

河边大佐语气凝重地表示：未来一段时间内，山西境内的第一军三大师团，将全部收缩至上述三条交通干线，沿线固守不出，直至徐州会战结束、方面军兵力紧张的状况得到缓解。

根据地图上的标注，同样可清晰看到：正太路由山冈师团守备，邯长公路、屯临公路由下元师团守备，同蒲路（主要是自文城而起的南同蒲路）由濑名师团守备。

作战室内的气氛极为压抑，所有目睹了这幅态势图的人们都意识到，第一军在某种程度上等于主动丢弃了对山西广袤地区的占领，仅仅龟缩在了三条瘦长的交通干线上！

这对大日本皇军何尝不是另一种耻辱？！

但没有人将这一感受宣泄出来。

倒是即将开拔出征的西条联队长，脑海里仍然游荡着一个大大的疑问：自己的联队全体南下，去艰难控制一大段长达百多公里的同蒲路防区；可是大冢康介这个家伙，却仍然要带领整整一个联队，轻松守备在文城至丰店那区区二十几公里长的偏僻支线上——这究竟是为什么？自己曾经几次质疑过河边参谋长，无奈从来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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