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中尉对着慷慨激昂的八路军敌工队长微微一笑——这一点他同样掌握,女上峰王穗花与大榆树山里的391团可谓保持着密切联络,而秦忠孝团长在联合八路军对日作战方面,也算是不遗余力了。
“肖队长,萩原旅团的西条联队从文城西郊的杨村兵营开拔走了,这个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不料,听到这话的肖俊平竟然吃了一惊,脱口问道:“西条联队?开拔走了?难道又去袭击关门山!?”
这两天,敌工队在文城内的人手,全都用于接应和保护徐旅支队长吴子健一行的潜伏进城,因此对于西条联队整体开拔而走的动向,整个地下情报站一无所知。一时间,肖俊平还以为这个西条联队又一次朝着关门山方向出动、准备重新去扫荡徐旅支队的根据地了。
肖俊平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李彦的意料,他惊讶于对方既然在火车站一带耳聪目明、竟会对火车站对面杨村兵营如此大的动静一无所知。只不过,军统中尉当然不可能知道,肖俊平对他隐瞒了徐旅支队长眼下就在文城城内的秘密。
“非也,西条联队这一次不是瞄着贵军去的,我知道前不久你们刚刚在关门山青龙河一带、跟西条重平的人打了一场恶仗。不过这一大股鬼子暂时不可能再去叨扰你们了——情报显示,他们整体沿着同蒲铁路向南开拔而走,去向暂时未明;考虑到当前晋南战局之变化,该联队向前线的濑名师团主力靠拢、加强同蒲路沿线守备的意图应该较为明显。所以,此刻杨村的兵营里,西条联队从人员到装备,几乎都空了。”
八路军敌工队长的心头猛然一松:这支萩原旅团的重兵从文城拔营而走,无疑是个好消息!至少能大为减轻关门山根据地的正面防御压力。
“大冢联队呢?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动?”肖俊平想也未想便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肖队长盼着这一带的日军主力都跑个精光呗?”李彦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样一来,贵军就可以放手地发展你们独立王国的根据地了……”
肖俊平浑身一凛,瞥了一眼军统中尉,没有接话茬。之前在关门山脚下,他确实亲眼目睹了徐旅支队占据关门山西麓那些村落后、实施的诸如“取替乡公所、村公所”“减租减息”等政策,隐隐觉得颇有夺取国民政府地方基层政权的意味。但作为至今仍不是中共党员的他,对此并未敢多加过问。现在李彦突然点出这个,让他如有芒刺在背。急切之下,肖俊平迅速转移了话头:
“李中尉,你不觉得萩原旅团把差不多一个联队的兵力摆在丰店至文城之间,显得非比寻常吗?——西条联队既然开拔了,如果大冢联队接下来还赖在丰店和小榆树山不走,这里面就肯定有鬼。”
这一回,轮到李彦警觉了——军统情报二组盯死小榆树山和丰店久矣,迄今为止只有中央军秦上校他们知晓一二内情;想不到,面前这个有延安背景的八路军敌工队长,突然之间触碰到了这一敏感的领域!
这家伙是自己意识到的、还是有391团的军官泄密?——毕竟,391团与徐旅支队之间,合作堪称紧密。
“呃,我想,大冢联队从文城向东铺开,应该是作为萩原旅团在同蒲路上的战略延伸和支撑吧;”李彦极力将语气化为平淡,做出一副对此并不十分在意的姿态:“要知道,同蒲路不过是一条细长的南北交通线,道路两旁缺乏足够的纵深保护,大冢联队自文城沿小榆树山向丰店展开,就等于为这条纵线打下了一根横桩,以为巩固。”
军统中尉的这个军事色彩极浓的理论,曾几何时也一度摆在了情报二组的研讨桌面上,以此来解释大冢联队的这个奇异布势。但后来随着“风计划”马脚的被捕获,这一解释已然作废。此时此刻,李彦为了搪塞遮掩,便又将其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肖俊平对他的解释未置可否,也未做深究,并且很快就起身告辞。两人约定今后继续互通有无,李彦表示:如果军统决定彻底撤出文城,届时一定到成瑞祥绸缎庄当面告知。
送走了八路军敌工队长,李彦立刻出门直奔了礼士巷八号。
刚刚围成一桌吃罢晚饭的军统女少校几人,对李彦带来的最新消息也大感讶异,至此,汉奸侦缉队长孟龙生在城南遭袭击的疑团,总算解开了。
“那个白掌柜,我早就看他不像善类——之前我去宝元酒楼,人都离开了,那厮还只顾在楼上的窗口死盯着我的汽车看,”王穗花不无鄙夷地回忆着:“果然是土匪头目出身!”
“不过总算他还有良知,没有向鬼子汉奸出卖我们的底细。”
李彦咂巴着嘴说道。此刻提起宝元酒楼,他的饥肠更加辘辘。望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当即不客气地老起脸皮,求电台台长老刘再给他烧一两个菜下饭。
“你搞什么?”军统女少校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这都什么钟点了还没有吃晚饭?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蹭饭吃。”
“我这也是为了公事,一从八路军那边得到了消息,就急着赶来向你报告了。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军统中尉一边说,一边就暗暗瞅准撂在王穗花面前用过的碗筷,倏地伸手拿过对方的筷子,就抓在手里去夹一盘油烧茄子的残渣,然后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王穗花当即变色。此刻桌边只有方墨书还在,惯于狼吞虎咽的特务连长早吃完下了饭桌,电台台长老刘则已经起身去灶间为李彦烹饪了——李彦正是瞅准方墨书在场、料得漂亮的女上峰不好发作,这才突然下手的。
果然,王穗花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望着这个老部下一副没皮没脸的吃相,险些把一口玉牙咬碎。
老实厚道的方墨书未曾看破中尉同僚的暧昧之举,反倒劝李彦先别急、等老刘把菜烧好再吃不迟。
“我本来想直接去宝元酒楼,找到那个装腔作势的白掌柜,当面戳穿了他的老底,再敲他一顿好吃的。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毕竟得先向咱们的组长报告不是?”
得了便宜还在卖乖的军统中尉,摇头晃脑地说着。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悄然吃了豆腐的王穗花,没好气地敲打着对方:“他们虽然是土匪,但总归是刚刚有女眷不幸让日本人掳走了;这个当口去敲人家的饭吃,亏你说得出口!”
“该死的鬼子!”方墨书忽然诅咒起来:“二月的时候在丰店,他们就大举屠城。占了文城后,迫于舆论压力,不敢再公开大规模糟蹋妇女了,就偷偷摸摸地穿了便装跑出去抓女人泄欲!”
军统女少校一怔,眼睛看着方中尉,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模糊的概念,但急迫之下又无法清晰起来。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李彦与方墨书没有注意到王穗花的异样,兀自还在议论着日军在占领区的兽行。
突然,军统女少校脱口喊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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