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裕面红耳赤地说起上午跟叶梦梦喝咖啡的时候,孟宴臣在对面冷眼睨着,开口叫住耳朵倒戈过去的肖亦骁,“该上场了。”
八卦被抓包,回头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肖亦骁不好意思地硬咳两声,凑到他耳边说小话,“那个,你没事吧?”
孟宴臣笑,“……我能有什么事?”
肖亦骁松了口气,那就好——好个屁啊!
作为孟宴臣下一场的对手,肖亦骁叫苦连天,这小子他妈下死手啊!每一下都照脸上糊!
他连躲带闪,最后受不了了,钻过球网去拽人。
“宴臣!你发什么疯!”他压低了声音,不敢叫朋友们察觉异常。
面前孟宴臣气喘吁吁,却牙关紧闭,一个字不说。良久,推了推眼镜,拂开他,“你不打就换人!”
“你——”肖亦骁是又气又急,偏薛鸿安看热闹不嫌事大,闻着味儿就笑起来,把蒋裕换了上去。
“卧槽!”肖亦骁瞪着他的眼睛快要冒火,“你小子——”
还没走过去阻止,薛鸿安就已经把蒋裕推上场了。
“薛鸿安!你知不知道——”肖亦骁急得跳脚,却被慢悠悠地打断。
薛鸿安垂着笑眼,轻声细语地问他:“知道什么?”
肖亦骁一下子被问住了,“没、没什么。”
“是吗?”薛鸿安轻轻哼了一声,像是不信,“那你提起那女孩儿的时候,看宴臣干什么?”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精明。
“……”肖亦骁沉默以对。
薛鸿安又道:“不说话是吧?不说话我也能猜出来。”
他说着,唇角勾起一抹坏笑,目光越过拦网,看向远处的孟宴臣,声调拉得又长又懒:“他呀,就得刺激刺激才知道,想要的东西,得主动去争——”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了解孟宴臣。这人因为性格和父母的关系,在某些方面是会有一点瞻前顾后,遇到背离规训的事情习惯向内压抑退缩,犹豫不决。
但,是人,就会有独占欲。尤其是在男女关系里,那种非常激烈的排外性,通常叫做——嫉妒。
孟宴臣和蒋裕这一局,孟宴臣被虐得很惨。
没什么别的原因,他技巧高,可蒋裕体力好,即使一开始占了上风,可因为心里憋着气,打法堪称不管不顾,因此体力流逝得很快。
而作为消防员的蒋裕,体力充沛,优势渐渐凸显,后来居上。
到最后,大汗淋漓,站都站不稳。
蒋裕还傻傻地过去拉他,“宴臣,你今天倒是打得痛快!”
景鹤白点头称赞,“还得是你,蒋裕,他们仨都不行!”
孟宴臣两条胳膊都在抖,沉默地咬着后槽牙,用目光凌迟着四肢发达二人组。
肖亦骁狠狠剜了薛鸿安一眼,紧接着一路小跑过来扶他,扶下场后丢到长椅上,小声地骂,“现在你满意了!”
孟宴臣头靠在墙上,眼睛闭着,不动也不说话。球馆的灯打亮他身上的汗,滴滴都闪着不甘。
肖亦骁扔了块雪白的毛巾盖到他脸上。
似乎是被这一下打清醒了,孟宴臣嘴巴动了,“骁骁,蒋裕说,她在街上哭。”
蒋裕说,国庆的前一天,正是九月三十号。
那一天,叶梦梦来公司找他,他拒绝了向自己飞奔而来的蝴蝶,于是,那只蝴蝶转身,遇到了别的人。
蒋裕是谁?家世入得了付闻樱的眼,品性亦被孟怀瑾称赞。最重要的是,蒋家父母都很开明,没有付闻樱那么看重门当户对。
孟宴臣记得,前世蒋裕最后是和消防支队的李萌在一起了,两人结婚的时候,他还去现场参加了仪式。
条条分明的信息浮现在脑海,同时巨大的恐慌也向他袭来,他把球拍握得那样紧,却还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指缝偷偷溜走。
肖亦骁劈头盖脸地骂:“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当初你要是直接答应,哪还有后来这么多事儿!”
他弯腰去拿运动饮料,刚拧开盖子,一抬头,就看见毛巾下,某人汗湿的脸颊,划下了一道透明的水痕。
“宴臣——”
他惊得动作一顿,慌忙朝景鹤白那边看,好在三人有说有笑没有注意这里。
回头就把水瓶狠狠塞进孟宴臣手里,“你他妈就是活该!”
孟宴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他活该。就像叶梦梦说的那样,这是他的选择,他得受着。
他知道会很难受,但没想过会这么难受,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
几个人散场后,孟宴臣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给叶梦梦发消息,却一如既往地收到了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往上看,红色的感叹号已经攒了一排。
那刺目的鲜红和没有回应的消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痛得他这一刻指尖都开始蜷缩发麻。
不甘潜伏在愈发沉重的呼吸里。
肖亦骁瞥了一眼他如土的面色,老妈子属性爆发:“我劝你赶紧的,趁他俩还没发生什么,赶紧把人哄回来!你非得等到彻底失去才开始后悔吗?那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孟宴臣没应,半晌“啪”的一声合上手机,声音里含着一丝硬抗的颤抖,“年轻人好奇心重,总要尝过所有口味,才能比较出最喜欢的是哪一种。”
肖亦骁真是叹为观止,妈的,什么傻呗?
他气得一脚踩下油门,咬牙切齿地连说了三遍“行!”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肖亦骁把他送到小区门口。
进门后,孟宴臣在蝴蝶墙前站了一会儿,只见桌子上面放着一束白玫瑰,白色的花瓣已然卷蔫,枯萎泛黄,正是之前没能送出去的那束。
那时他在孟家老宅,这束玫瑰便在副驾驶困了一天一夜。后来他又和文静去了画廊,于是花束又在后备箱待上了数小时。
而当他终于回到自己家中,将其取出来的时候,花瓣已经不堪受辱地微微卷起了边缘,低头耷脑的,和那时的他很像。
他将这束没有完成使命的白玫瑰放在了蝴蝶墙下,每天进门、出门,只要看上一眼,心脏便会痛苦地蜷缩……
现实与回忆交错,他恍恍惚惚地在原地挺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到花束旁边的两张音乐会的门票上。
蔫掉的花束,过期的票据,钝痛的心脏,无望的回音。
倏地,一声刺耳的苦笑突兀撞进光影交织的蝴蝶墙,却掀不起一丝令僵死的羽翼震颤的风。
孟宴臣双手撑在桌子边缘,头深深垂下去。
他,后悔了。
……
傍晚,第一人民医院。
肖亦骁站在铺满夜色的窗前,被手机照亮的脸上写满犹豫,背后的留观室大门虚掩着,依稀还能听到女人低低的抽泣和男人笨拙的安慰声。
越听越发愁,可是手机里的某个号码始终按不下去。
“唉。”他叹了一声,最终收起手机,却在转身时,在络绎不绝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风尘仆仆。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地上前堵住对方,“宴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骁骁?”孟宴臣看到他也很惊讶,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却笔直地往留观室飞,“王队给我打电话了。”
肖亦骁惊呆了,“王队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他仗着体格优势,严密防守孟宴臣。
留观室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他哪敢放人进去,这要是进去了不得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
孟宴臣没有耐心跟他玩,“骁骁,梦梦在里面是不是?王队都告诉我了!”
上次在警局,临走前,孟宴臣给留了话,叶梦梦再报案,一定要通知他。
于是,他下午打完网球腿还发软,晚上就接到王队的电话,说上次造谣她的嫌疑人在燕大持刀行凶,结果两人双双进了医院。
然而肖亦骁寸步不让。
“没多大事!就受了点轻伤,你赶紧回去吧,反正她又不想见你!”他边说边推。
孟宴臣心急如焚,一阻二拦地,气性也跟着上来了,但他何其敏锐,瞥一眼留观室,再瞥一眼肖亦骁,忽然安静下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太可疑,也刻意了,不让他进留观室,也不想让见叶梦梦。
肖亦骁眼神闪躲,声音高高的,“哪、哪有!我这是为你好,她又不想见你——”
可在孟宴臣的逼视下,气势却又慢慢弱了下去,叫对方趁机虚晃一枪,绕过去了。
孟宴臣大步直奔留观室。
暖澄的灯光泄进走廊,肖亦骁不忍地背过了身。
留观室里的长椅上,叶梦梦被人揽在怀里安慰,男人的背影和声音他还记得,因为刚刚分别没多久,正是蒋裕。
孟宴臣被这一幕钉在门口,呼吸凝滞,最后还是肖亦骁把他拽到墙边。
他背靠着医院冰冷的墙,良久,忽然笑了一下,“这就是你拦着我的理由?这就是你不通知我的理由?”
“宴臣啊,这个事它——”肖亦骁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孟宴臣直接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又打给你了?”
肖亦骁解释:“那倒不是,她、她打给了蒋裕,我正好跟蒋裕在一起,就——”
还不是为了你去打探情报,看看两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这个操心的命哟!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叫了蒋裕来,我就犹豫,要不要打给你。”
孟宴臣听完,嘴角扯出一个十足难看的笑,他当然知道肖亦骁为什么不敢打给他,因为怕他看到叶梦梦身边有了别人,会难过。
肖亦骁判断得很准确,他确实难过得要死。
王队长寥寥数语,却叫他一路胆战心惊,开车的手都在抖——然而,留观室的门仿佛是潘多拉魔盒的盖子,打开的刹那,灾祸犹如黑烟一般迅速跑了出来。
孟宴臣笑着笑着,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他伸手抹了一把,强压着情绪开口,“……给我讲讲吧。”
肖亦骁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就、还是上次那个人。”
去燕大表白墙造谣的那个人,郝建。
半个月前,叶梦梦去他公司闹了一次,因为动了手,孟宴臣也打过招呼,所以这人从医院出来后无缝进警局拘留了几天。
出来后,世界已经变了。
公司扛不住舆论,也不想惹事,直接开除了他,而他本人丢了工作和面子,便把这些全怪到叶梦梦身上,一气之下拿了把水果刀就去了燕大——
谁能料到叶梦梦看着瘦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竟然不是个好惹的。空手夺刀不说,三拳两脚把人放倒,拿刀把对方的手扎了个对穿。
警车来了以后,拉着两人直奔医院,一个进了手术室——急诊说他肋骨断了两根,一个双手缝了十几针。
“杨医生说都看见骨头了!”肖亦骁一边说一边后怕,刀口再深一点,叶梦梦的手就废了。
说完这些,肖亦骁打量了一眼孟宴臣风衣里的家居服,心想他定是接到电话就急匆匆赶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劝他打道回府,“我跟蒋裕都在呢,你赶紧回去吧!”
孟宴臣一动不动,目光深远,“蒋裕得归队。”
肖亦骁:“???所以?”
“等。”
肖亦骁不知他哪里来的信心,可没过多久,蒋裕果然出来了,说时间不早了,他得归队。
真他妈神了!
蒋裕这个人心思单纯,看到孟宴臣也在,虽然惊讶,但也没多问多想,还很高兴多了一个人照顾叶梦梦。
孟宴臣一脸正经地接下他嘱托,视线光明正大地越过他往里飘,“路上小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肖亦骁差点没绷住。
三人简短告别。蒋裕前脚一走,孟宴臣马上就推门进去,之前只顾着震惊,他都没好好看一眼叶梦梦的状况。
只见她两只手都缠着绷带,从手掌缠到手指,掌心处还洇着点点血迹。见是他,红肿的眼睛立刻皱了一下,扭头向一边。
她身上还披着蒋裕的外套,这一刻,孟宴臣眼角发酸,说不清是嫉妒不甘更多,还是心痛怜惜更多。
总之,“梦梦——”
他上前想摸摸她的头,却被避开。又在她身侧小心坐下,伸出手去,想碰一碰她的手指,瞬间,叶梦梦像只受惊的兔子,腾地一下弹起来,快步躲到对面。
孟宴臣瞳孔皱缩,机械回头,只见叶梦梦双手缩到背后,一脸警惕,“别碰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