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要砍头,堂下几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他们只是因为被揍了且头发也没了,感觉屈辱,想报复一下桃源宴掌柜而已,哪敢把他们自己的项上人头贴上去赌。
几人思索片刻,最终忽略胡老三那像是要吃人的目光,齐齐跪下。
“草……草民确实那样说过。”
“草民也说过。”
“草民也是。”
见所有人一致口供之后,胡老三脸色阴沉沉的,随即也慌乱跪地,“知县大人,草民打小就记性不好,兴许是草民记错了,求大人原谅!”
见此,江正则确定了这些人都是偷奸耍滑的无赖之辈,只是胆子小,他只是轻轻吓唬他们,就让他们暴露出真实的嘴脸。
“啪!”
江正则一拍惊堂木,全场寂然。
“好大的胆子!既如此,还好意思贼喊捉贼!”他冷着脸说道,“拉下去,各打十大板!”
听完,胡老三几人都愁眉苦脸的,匆忙磕头求饶。
虽然保住了脑袋,但是县衙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十大板下去,就足以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几人暗暗后悔。
早知如此,就不收胡老三的撺掇来告状了。
“知县大人,草民有话要说!”就在胡老三几人频频求饶的时候,门口听审的百姓那边有人大声吼着。
求饶的几人目光亮起,以为是有人来帮他们的。
“何人在堂外说话?”
闻言,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走出,“报知县大人,草民姓胡,名八角,是那胡老三的同乡之人。”
“刚才听胡老三提到他头发被剃光,他就尽不到孝道,我只觉得可笑!”
“大人有所不知,这胡老三本就是不忠不孝的!八年前他家老母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勤快人,辛辛苦苦养了胡老这个懒汉三十多年,却因干活时拐了脚无法走路,胡老三就觉得老母老了不中用了!大晚上的把老母背上山,丢到了瓦罐坟里等死!”
“草民也是偶然上山检柴,才遇着了他那枯瘦如柴,奄奄一息的老母!不然没人知晓他竟干了如此混账之事!”
说着,络腮胡子的汉子狠狠瞪着那胡老三。
两百年前的前朝确实是有将满六十的老母背上瓦罐坟等死的陋习。
但自换了朝代,国号改为楚的时候,开国黄帝早就废了这条陋习。
和前朝相反,本朝最重孝道。
听到这话,周围人都恨恨地盯着胡老三,令人不齿。
“先如今,胡老三的老母可还在?”江正则问。
闻言,外表粗犷的络腮胡大汉湿了眼眶,说起话来也有明显的哽咽,“回……知县大人,我将胡婶子带回家的时候她已经病得只剩一口气,就是镇上的大夫都无回天乏术。我照顾了她五天之后,她就走了……”
就在众人为了胡老三的老母的遭遇而感觉悲愤的时候,胡八角跪地,“求知县大人为已去的胡婶子主持公道!”
说完,他擦了一把糊在眼眶里的热泪又说,“胡婶子还活着的那几日,我曾问他是否状告胡老三不孝。但她怕因这事连累我,又不忍胡老三受罚,所以没告他。”
“胡婶子都那样了!到死都还在替这畜生着想!知县大人,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草民也心有不甘啊!不甘胡婶子那般好的人最后竟落到了如此下场!”
“刚才听知县大人审案,方才知这黄老三原来不仅谋害了家中老母!如今还想卖掉家中妻儿的想法!如此禽兽之人,简直不该在这世间存在!”
胡八角话音刚落,听者触情伤怀,堂下不少人也都落了泪,心疼起了胡老三那去世的老母。
“混账东西!”这时,江正则冷冷盯着胡老三,眉宇间也染上了几意。
“把胡老三押下去打了十大板之后单独关押!本官亲自调查,若此事是真!决不轻饶!”
“谢知县大人愿为胡婶子主持公道!”胡八角磕头跪谢。
说完,胡八角也没走,亲自看着衙役们把胡老三拖下去打大板。
胡老三受了特殊“照顾”,负责打他板子的衙役体型最为彪悍,一身壮实的腱子肉,每打一下的声音都比其他人打的要激烈。
听着胡老三格外惨痛的叫喊声,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忍不住拍手叫爽。
十板子下去,胡老三屁股墩子那里的衣料已浸出了血。
事后的模样极惨,但在场没一人愿意同情他,只认为这是他应得的。
这天过后,镇上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话间,又多了一条传言。
有正义之士帮忙除害,剃光了为非作歹之人的头发。
以后遇见光头,但没和尚戒疤的人,可得多防备些。
江正则也亲自去胡家村调查了胡老三老母的事,除了确定此事不假后,顺便还扒出了其他几道胡老三干的坏事。
用跟在江正则旁边的孟铁头的话来说,就是将胡老三视为禽兽,都是抬举他了。
按照本国律法,江正则回去又让人打了胡老三三十大板,让他刚愈合的血疤上又添更重的新伤。
江正则守着胡老三受刑,最后让人把半死不活的胡老三管进牢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至此,江正则这辈子处罚的毒瘤名单上又添了一个胡老三的名字。
江正则无事之后去屋外找壶水喝,路过就听到几个衙役围在一起闲聊。
孟铁头在中间一边嗑瓜子,一边挤眉弄眼,故弄玄虚着道,“你们猜我刚才出去看到了啥?”
“孟老大,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看到啥有趣的?快跟兄弟们聊一聊,整天在这衙门口守门,都快给哥几个憋出毛病来了。”
“行吧,那我告诉你们。我刚才出去看到胡老三的妻儿了!他们正在朝人道谢呢!给你们十个脑袋,恐怕都想不到他们谢的是谁。”
闻言,当即有人得意开口说道,“这有啥难猜的!那胡八角戳穿了胡老三谋害老母一事,肯定是谢的是他!”
孟铁头勾唇,敲了一下这年轻少年的脑袋,“不对,重猜!”
“难不成是跟咱们县令大人道谢?前几日去胡家村的时候他们不就道过谢了吗?又来了?”
听完又一人的回答,孟铁头只得摇头,但语气里含着隐隐的得意,“果然,我就知道你们都猜不到。”
“胡老三妻儿是跟着展邵道谢呢!”孟铁头咂舌,“啧啧啧,怎么样?你们没人想的到吧?展邵是以前刀二爷手底下的。刀二爷走了之后,咱镇上的混混都归他管呢。”
“刀二爷,你们知道吧?那可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铁骨铮铮的真汉子。就算是我,也得给他举个大拇指。”
“如今咱镇上的混混都比一些人要有情有义呢!那胡老三当初说要用妻儿抵债,那展邵可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人家可说了谁欠债谁还,压根不干这种昧良心的人肉买卖!就是胡老三要用天仙似的妻儿抵债,他也不收。”
孟铁头旁边几个衙役听得眼睛亮晶晶的,都有崇拜英雄好汉的情节。
等孟铁头说完,便有人接着说:“那可不是。以前就因为刀二爷他们在,这附近几个衙门里,就指着咱们这里最闲呢。”
“以前那个贪官还没下台的时候,我还盼着刀二爷坐他那个位置呢。”
几人说得起劲之时,突然有人注意到了江正则的存在,及时拍了拍正说话的那人。
察觉到不对劲之后,几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看。
所有人在一瞬间都站了起来,表情凝固。
刚才还热闹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在看到江正则之后,刚才说话的青年更是面如死灰,“知县……知县大人……”
虽然他没说江正则坏话,但是他提到了想让刀二爷坐县令,也就是江正则现在的位置。
所有不由地加快了几分呼吸的节奏,怕江正则怪罪下来。
但此时的江正则似乎毫不在意,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只点点头淡淡说道,“我出来拿壶水,你们继续聊吧。”
说完,他就走了。
见着江正则走远了,于枣才敢坐在椅子上。
被这么一吓,他腿都软了。
他用手拍了几下胸口顺气,才稍缓一点。
此时没人敢说话,好几人看着于枣的目光里都带着怜悯。
这小子运气是真的背。
以前从来没说过知县大人坏话,这才第一次失言,就被正主听了去。
这时,于枣弱弱地扒拉着经验最为老道的孟铁头问,“孟老大,你看……咱们知县大人……应该没生我气吧?”
孟铁头拖着腮子思索,再回想了一遍刚才江正则的表情变化后回答,“依据我多年看人脸色的经验,知县大人似乎没有生气。”
“那就好。”于枣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孟铁头拍了拍于枣的肩膀坏笑,“幸好人家江大人心胸宽广。不然遇到咱们以前的那个知县,你小子就真的惨了。不死也得被他扒层皮。这次也算是个教训,你小子以后说话的时候,最好将嘴把好关。”
“嗯嗯!孟老大教训得是。”于枣连连点头。
经孟铁头这么一提心,他这才发现新来的江大人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