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何其疯癫

乾清宫。

九龙戏珠香炉里染着淡淡的檀香。

殿内的太监宫女都低眉顺眼地站在他们各自的位子上，就算偶尔动一下，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幅度太多大。

殿内气氛安静，仿佛只听得见翻阅纸页的声音。

一气度非凡，丰神俊朗，穿着金黄色龙袍的男子坐于龙案之前。

他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凝目观看着一册接一册的奏折，眉目之前的细微表情偶有喜怒。

一律批改完奏折，就丢到了边上。

突然看到今日鸿胪寺卿呈上来的奏折，他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又是这福恭人。”楚匡义突然开口道，眸色闪烁，满是欣赏。

朝廷国库空虚，这妇人是第一个散尽家财全部捐给朝廷的。

而且这银两，还不少。

若是天下的商人和官员都有她这胸襟，楚匡义何愁国力不充沛，不强悍。

福恭人此举不管是作秀还是真的慷慨大义，都成功取悦到了楚匡义。

这近几年之间，楚匡义对这福恭人倒是有过好几次深刻的印象。

这位福恭人在锦州城那边，屡屡为朝廷立功。

先献了拼音。

后又献了那份神秘的记载农耕之法的书。

司农那边已经试过，书上面的几种法子确实可行。

去年冬天，皇宫这里，就吃上了大棚种出来的瓜果。

也实验成功几种通过嫁接，增加结果的办法。

今年司农正在全力培育书籍上面所说的杂交水稻。

若是成功，那楚国的盛世便真的要来了。

这几日，楚匡义还去瑾妃的宫里，听她提过几次福恭人。

话语间，都是夸这位妇人的词。

令楚匡义可惜的是这福恭人是个妇人。

不然他必重用。

楚匡义垂下眸子。

此时，心里在想着福恭人这次立功，他该如何嘉奖才合适。

要是换作别人，按例赏些金银珠宝的便是。

但她既然舍得散尽家财，那必不会在意那些宝物。

如此为楚国奉献之人，完全值得他这个九五之尊多思考一下，投其所好去赏赐。

想了一圈，楚匡义淡淡开口，“眉征。”

“奴婢在。”楚匡义近侍太监眉征低头，弯腰躬身，静候差遣。

“去好好查查这位福恭人。朕要知道，她这些年在做什么，平日又有什么喜好。”

“是。”眉征点头。

后面，眉征又听到楚匡义一个人在碎碎低语，似在抱怨福恭人不是个男儿身。

侍奉皇上多年的眉征当即就知晓，皇上这是起了惜才之心。

眉征也跟着可惜。

他虽在宫里，但这福恭人的事也听说了些。

她是妇人，不在深闺之中安分带着，抛头露面做的那些事不合礼法，便免不了引起其他人的非议。

若他是男人，旁人就只会赞赏她。

到时候，她或许真能担任皇上的左膀右臂。

……

宫里人办事的效率不低。

只需五日，福恭人的一系列信息，就被从锦州城那边调过来，呈到了御书房内。

但凡林初渔是明里展露出来的。

她的家人，她的生意，她每日喜欢做什么，去哪里，都被记下来，且极为详细。

楚匡义最开始，当看到福恭人竟然还曾是林家大小姐，和国公府的人还有纠葛时，也是震惊了一瞬。

说起来，他还是亲王，未曾登基之时，也是听过林家大小姐臭名昭著的名声。

林家那个纨绔子如今也不过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想到这里，楚匡义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是看到后面才有微微舒展眉眼的趋势。

按照册子上写，林初渔是荒唐过一阵。

后来被林家舍去，丢到了锦州城那边。

挨了一阵的苦日子，从此之后改过自新。

在家，她操持家务。

在外，她养家糊口。

从最开始的摆摊开始，到开商铺，生意再开到了京都这边，期间她的店铺收留了无数无业百姓，解决了那些人的糊口问题。

等生意好了，也在当地那边有了名声地位后，她开始组织村里修建书院，开医馆，做的都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书院和医馆更是当地的翘楚。

到了京都，她的花容阁被诬陷，她处理得当，解开了和定国公的矛盾，安抚了受伤的百姓。

前不久以德报怨，还救过定国公夫人和世子千金的性命。

连太傅府的老太君，都收了她当义女。

怪不得瑾妃要说她的好话。

最后……朝廷圣旨降下，一句“国库空虚”，她毅然决然地将全部身家捐给朝廷和百姓。

跟着他的人调查，林初渔是真的没有藏私，那些银两完全对账，说全捐就是全捐。

最多就留了一些粮食钱。

越看后面，楚匡义便越是看得入神。

他还是头一次看调查一个人的过往，如同小时候看话本子那般精彩。

受了震撼，就算放下册子，他也还久久未缓过来。

过了半晌。

楚匡义抬起头，就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几副山水画。

那是御前太监王枣每次去锦州城那边传信过后带回来。

画的都是桃源村的景色。

是以楚匡义虽然没亲自去过那桃源村，却是能看到桃源村这些年的变化。

原先他不知道。

还以为他登基之后，兢兢业业，底下百姓的日子是因为他的治理才有所改变。

如今看了林初渔这些年的经历，才知晓这村子的变化和林初渔脱不了关系。

楚匡义的前方，一副桃花盛景图，空白之处提了从桃源村里传出的《桃花庵歌》的词。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楚匡义紧紧盯着那最后一句。

外面人笑林初渔何其疯癫，抛头露面，完全没个妇人的贤惠样。

可她就是凭一个妇人之躯，造福了成百上千的百姓！

这一刻，楚匡义心中原本对林初渔身份的那点芥蒂荡然无存。

就算她曾是恶女又如何！

她已经改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凭她如今所做的这些，就算给她一个“贤者”的名号也不为过！

此时此刻，楚匡义也是多林初渔多了几分敬佩。

楚匡义眼睛一亮。

“传朕旨意，七日之后，办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