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桓苦笑:“你们一个二个的,可真是会为难我。”
“他们俩也为难你了?”苏烨瞟一眼琼亦和盛玄怨,这二人同时环起双臂,满面事不关己。
苏烨笑着摊手:“这不是正知道你会为此犯难,我打算自个儿去找岳伯伯说呢。”话音未落,他双手抱拳,请道:“还望岳桓兄引荐一番了。”
对于苏烨熟络自在的态度,岳桓实在不好拒绝,吩咐弟子为他和晏庭深安顿客房后,带他去见自己父亲,琼亦见没自己什么事,和盛玄怨双双去与君院里闲逛。
此时,岳氏宗主岳煜正巧忙完公事,独自挥练重剑,就瞧见自家儿子领着一人走来。
“岳伯伯。”苏烨行礼,招呼道:“风采不减当年啊!”
岳煜看清来者后,收剑大笑:“这不是苏家的小子嘛!一两年不见,窜得真高,还是一如既往会说话!今年春宴没去,我听闻你在家中领罚,不曾想是偷摸着出来荡闯了。前些日与几位族长聊到此事,可让你老爹没法解释你是怎么逃出家门的!”
苏烨讪讪笑着,不答话。
岳煜双手叉腰,身姿伟岸,目光垂落在苏烨身上:“你可是个好小子,能干!那把苍昱剑被多少江湖人争夺,却是落到你手里认了主,资质不浅啊!”
他误以为苏烨是来讨要宝剑的,叹惜道:“可惜五族商榷之事,没有回旋的余地,这把剑终将收入隋珠阁。”
苏烨道:“我知道,我对此事没有半分异议。岳伯伯,我来此只为求您一事,能否让我再见苍昱一眼?”
岳煜思索着,十分慷慨地应允:“此剑目前正被长老们施法净身,本是打算在今夜戊时封入隋珠阁,在入阁藏封前,你可以去见它。”
苏烨连忙行礼:“多谢岳宗主!”
“对了,阿桓。听说姓陆的那个小丫头想进文堂观书。”岳煜摆手:“副文堂而已,她此行立了这么大的功,爱看便随她看去,不必按族中弟子的规定来,还借什么牌子。若有她看得中的藏书,也随她拿去。”
岳桓应道:“是,父亲。”
苏烨笑叹:“岳伯伯还是这般豪气。”
*
这日午后,琼亦本与盛玄怨闲逛谈心,却被半路出现的岳长乐截了下来,好言请她去府后花苑吃茶赏花。
琼亦本是直接拒绝的,可是见岳长乐受了拒绝后眼底发红,十分无措的可怜模样,再不忍心,就随她一块去了。
盛玄怨没有被邀请,只得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回客房。
他不知道岳长乐找琼亦会有什么事情,又觉得琼亦似乎想和她好好聊会。自己无事可做,又不想修炼,只有同样空闲的晏庭深与他作伴,二人琢磨着玩了一整个下午的牌九,盛玄怨连玩连赢,觉得无趣,晏庭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问:“琼亦要回广阳了?”
“你知道了?”盛玄怨随意地掷着骰子,不想又摇到了最大的点数,又摸到了正缺的牌,凑成了对。
“嗯。”晏庭深对自己屡屡失了点数并不在意,“岳兄说的。”
盛玄怨“哦”了一声。
“你不带她回洛爻吗?”
盛玄怨摇头道:“她说过,出师前不会与我走的,我也答应她了。”
晏庭深微微一笑:“这样啊,你也舍得?”
盛玄怨沉默了阵:“晏兄,你别和苏烨学着调侃人。”
“好吧。”晏庭深摊手,将骰子投掷到空中又落下,“琼亦怎的突然想去藏文堂看书呢?是有什么想知道,或者要查的事么?”
盛玄怨回道:“她一直都喜欢看些野史杂论,名家孤本看得少了,才想来这里图个新鲜的。”
晏庭深放下手中的牌,轻笑:“倒和我想一块去了,还好我能赶上这次机会,有幸入藏文副堂。唔,玄怨,这局你又赢了。”
“嗯。”盛玄怨将牌面码明:“这一局,运气好些。”
*
在晏庭深收牌回去没多久,琼亦就从与君院内回来了,她发鬓间别着半簇清清淡淡的白花,手间又捧着大捧,递到了盛玄怨跟前:“盛暻,我回来了,看!”
“嗯,好看。”盛玄怨的目光从花簇上掠过,停在了她脸上。
琼亦与岳桓武打完后出了不少汗,用过午膳后净身更衣,并没有扎起双髻编起发辫,而是随意散着长发,浅棕色的卷发在肩头披散,光泽又柔软,洁白的花瓣落在了发丝间,如波涛泛起的白浪,十分惹眼。一袭亮青色的长裙,上衫粉白,倒与此花格外相衬。
他向她伸手,不为接花,而是将她搂坐了下来,手指在发丝间摩挲梳理,顺出那些花瓣儿:“你在岳长乐那儿待了这么久,可是聊了什么?”
琼亦被他挠到了腰上,一阵发痒,气哼哼地推开他,“你第一句话问她做什么?长乐说早已经不在意你了,她现在可更在意我呢。”
盛玄怨被她推了一把,闷闷地抿起唇,又贴了上去:“嗯,我不想她在意我,我是在问你。”
琼亦在他身旁坐下,浓密蓬松的头发依在他肩头淌下,盛玄怨闻到了浅淡的发香,清清甜甜的,忍不住将她环在自己怀里。
琼亦已经快适应了他这一坐下就抱住自己不想松手的习惯,像是只粘人的小狐狸,问他:“盛暻,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我知道。”他说:“是琼花。”
琼亦眨眼:“你怎么知道的呀?我在凼央城里从没见过这种花,白酆山那么高那么冷,应该也没有吧?我听长乐说,这棵花树是她花了大价钱从扬城那边移来的,又雇人专心照料,才在这北山养活。她见我喜欢,派人采下好些送我。”
“我见过的。”盛玄怨埋在她发丝间:“虽然那时岁数小,可是它太漂亮,我就记住了。”
他话音淡淡,“满树白蝶,聚落树梢,似五月雪。”
盛玄怨说这话时的语气很轻,又带着一丝笑意,嗓音磁性,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琼亦都不知他到底是在说花还是在说自己,鼓了鼓腮,将手中一支琼花插在了他马尾辫里。
“它名字和我真像,叶子透绿,我的裙子也是绿色的,长乐说我往在花树下一站,就像是花化成了人形。”琼亦笑盈盈地拉了拉青翠的裙摆,双腿在裙间晃悠,“以后我若有了小院子,也要栽这种花。”
盛玄怨拨了拨她鬓边的五瓣落蝶,“好啊。”
他又说:“你若喜欢,往后,我们栽满整个院子。”
琼亦噗哧笑着:“你怎么就答应了呀!”
她继续道:“这样的话,咱们还要栽一棵石榴树,石榴要种在我窗前,这样它开花的时候,我推开窗一眼就能望见,比起这素白的琼花,我果然还是喜欢红艳艳的石榴花。还有,我想买一匹马,虽然咱们修道御剑又快又方便,可真的很累人,咱们养一匹小马驹吧,日后能骑着它一起游历!哦,对啦,还有尾巴,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尾巴了,记得去年它才这么点大,现在肯定已经长成大狗了,不知道它还认不认识我,万一它凶我,你可要站我前面拦着……”
盛玄怨听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轻笑:“你要是想尾巴了,回青枫学府时,我们可以顺路去白酆看看它。”
琼亦双眼一亮:“真的吗?”
“真的,我可以将苏烨和晏兄一起叫上。”
说到苏烨,琼亦在他怀中坐直身子,压低了话音,悄悄道:“盛暻,你知道长乐除了和我道歉,问我最多的问题是什么吗?”
盛玄怨见她兴致盎然的样儿,活脱脱是一幅听了稀罕事的反应,有些好奇,问:“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快说。”
琼亦故意卖了会儿关子,才道:“长乐问了我好多苏烨的事!说不准,你们三年前武会那次,她是真记错人了,后知后觉发现那人是苏烨,瞧上了他。我早早回来,就是她打算去偷偷看一眼苏烨呢。”
“不过,我对苏烨的了解不是太多,旁人说他过去有很多风流逸事,掂花惹草,但当初,咱们对付的那个苏长铭不是最喜欢造人谣言吗?我又不知苏烨那些是讹造的还是真的,只能就如今的情况和长乐说,苏烨这小子断情绝爱了,一心扑在剑道上,要做个无念无欲的剑修呢。”
盛玄怨失笑:“你这么说也没错,他是这么打算的。”
“然后……”琼亦倚坐在木椅上,一搭搭地扯着琼花的瓣儿,“长乐就默不作声换了话题,向我问到你,还问你对我好不好。”
皱了皱鼻子,琼亦低声喃喃:“她明明说不在意你了,还问这种后话……”
“我就说不好,特别不好,说你老是欺负我,冷漠又话少,跟个木头一样,不懂风情,也不笑。”
盛玄怨哑然。
琼亦得逞般露笑:“长乐她还挺吃惊的,说,还好自己没再喜欢你了。”
“你真是……”盛玄怨无奈摇了摇头,“满意了?”
琼亦手指在他挺翘的鼻梁上滑过,朗声道:“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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