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戎人问:“只是这样?”
琼亦率先开口:“只是这样,我没有敌意。”
多尔纳听到她说西漠话,惊诧道:“欸?你怎么会说……”
“特地学的,不然我也很难到这儿来找到你。”琼亦耸了耸肩。
被称为“阿大”的男人在多尔纳的多番保证下,又见琼亦会说戎话,且确实没有敌意,心底的忧虑减少,将村民尽数打发了回去,转身离开。
村中居民似乎非常忙碌,道路上近乎不见行人。
琼亦随在多尔纳身后,来到了他的家中,一处宽敞的石屋,屋里烧有炉火,十分温暖,只是他一人居住样子。他解释道:“这里确是我一人住,阿妹她……不在了,爹娘伤心,已经搬去了王城里。”
琼亦面露歉色,多尔纳也不想聊到伤心事,转了话题:“对了,前线不是在开战吗?关口众多驻军,你是中土人,怎么过来的?”他自己去年过关口时,被扣押了许久,因身份特殊,最终才被放回来。
琼亦并不想明说,淡淡一笑:“有别的法子。”
多尔纳见琼亦不直接回答,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那时,还是要多谢你们,从鬼怪手上救我性命。我记得那位公子,那位生得很俊的小公子,是想问我些刺青的事,现今他没有来,是你来替他问的吗?”
“不是,我是来替自己问的。”
多尔纳挑了挑眉。
琼亦道:“不瞒你说,我此次来,是为了求证自己身世的。”
“身世?”他不解:“你不是中土人吗?”
“尚不确定。”琼亦直接道:“我的背后有一块疤痕,与你背后刺青的位置一般无二,因而,从见到你的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为昆翟人。如果你什么有法子可以帮我确定血脉,寻找亲人,那我感激不尽。”
多尔纳震惊到失语,再次看她面容,却又恍然,浅栗的发色,少见的紫瞳,这般说来,除去她的五官与体型,当真是有几分像是同族。讷讷问:“是出于此因,你才不远万里前来找我的?”
琼亦颔首:“对。”
“太不可思议了……”多尔纳喃喃道:“我那时沦落险境,救我的人,却是我的族人……如此缘分,当真神明庇佑……”
“因为我背上的是疤痕,所以一直以来只是猜测。加之中土也有不少异色瞳孔的,并不能定论。”琼亦道:“我调查过很多,可惜线索极少,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从昆翟各地户籍的遗失名册上,或是民间打听?”
“我们并不会记载那些,且时间如此之久,也很难打听了。”多尔纳摇头:“不过,说到同族血缘,大祭司说不定可以帮你占卜作法。”
“占卜作法?”
“族中的一些法术,或许能确定血脉,我也只是听说。”
有这种法术的吗?琼亦暗下思索,转而笑道:“那便麻烦你引荐了。”
多尔纳点头:“恩人所托,何须客气。”
安静半响后,琼亦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多尔纳,我记得…初见你时,你应当没有修炼吧?可现今……”那时候,多尔纳明明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了,但眼前的他,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气息,活脱就是一筑基后的低阶修士。
“这个啊,是用了一点祭司炼的新药。”多尔纳讪笑:“我是古马岩的蛊师,我与妹妹都是。……阿妹,她以前是。自她走后,我才开始学这些……”
琼亦万般不解:药?什么要药能直接助人在一年内筑基?
她脸上带着点笑,试探问:“新药?”
“既然你我可能是同族,我也不瞒着你了。”多尔纳说罢起身,示意她跟着自己,琼亦与他走到石屋后院,走进藏在地下的密室。
狭窄的过道间,她闻到了酸涩的味道,有些许刺鼻,而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地室,堆满了瓶瓶罐罐的瓷器,似乎有活物在罐子里爬行,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蜥蜴撺掇,又像是毒蛇吐信。
琼亦即使不怕虫蛇,站在如此数量的瓶罐之间,仍旧汗毛倒竖。
多尔纳点燃了墙上的壁灯,让她看得更加清晰:“古马岩的这个地方,知晓的人不多,因为这里是大王特批为蛊师制蛊的。”
琼亦不知何处能落脚,只能僵在原地:“呃,这些罐子里面,都是蛊虫吗?”
“是啊。村里的大多人多是替祭司养药蛊的,也正因如此,他们见到生人时才会如此警惕,若是他们今日对你动了手,还请你不要计较。”
琼亦环视一圈,看见有的瓶罐疯狂颤动,里面的东西似乎要挣出,不由得发怵:“这些,全都是药蛊?”
多尔纳按住瓶口,加固了封印:“大多是。嗯…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炼的新蛊。总之,差别不大。”
琼亦不敢想象数量如此之多的药蛊是拿来做什么的,多尔纳见她脸色并不好看,便道:“您是我救命恩人,且与我同族,不必害怕这种小手段会落到你身上,我不会这么做的,更不会让村中哪一人对你下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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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琼亦轻笑,语调十分轻巧:“那这药蛊,有何作用?”
“是祭司拿去炼丹的。”多尔纳详细解释道:“世人修道,讲究炼气于丹田间,我们族中也有不少炼气之人,可修为的增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会受个人的天赋影响,真正能强者的,千中无一。因而多年前,曾武王后炼出了一种独特的蛊,能使人变强,又经现今的大王改造,我们称之它为‘蛊丹’。哪怕是普通人吃下去,也能化为强者,拥有筑基后的丹田真气,在中土称之为,修士。”
琼亦愣在了原地。
蛊丹,可让凡人直接升为修士?
世人求道千万,能筑基的能有几何?可这小小蛊丹,就能让凡人化为修士?
各门各派的炼丹老头,敲破脑袋都做不出这种玩意吧?!
太荒谬了。
琼亦想起彼时,藏文副堂内,被夜明珠照亮的墨字上,撰写着昆翟五千精兵的事迹,她乱猜道:若这五千精兵其实是修士,是不是就很好解释了?
现今,真相揭晓,助昆翟一统西漠的,当真是五千的伪修士!
再次环顾眼前,此处的瓶罐数量不下百,还仅是一户。这片村中能有多少户屋?若是有百来户,便是上了万的数字,上万的修士攻城进犯,不谈谢氏,就算五族全力,又能挡下吗?
荒谬之外,更是震惊与恐惧,琼亦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浑身冰冷。
多尔纳见她的脸色愈加苍白,关切问:“怎么了?”
琼亦勉强一笑:“没,没什么。”
这个消息,必须尽早带回去,告知五大护族。
“我、我记得,昆翟族是不擅长炼蛊的,是我记错了吗?”琼亦睁大眼眸,就像是因为好奇而随口一问。
虽然她与过世的阿妹并不相像,可多尔纳看着她这副神情,就会想起自己妹妹,掏心掏肺道:“嗯,也不能说是错。之前,蛊师在族中的确被视为不齿和灾祸,可是现今的西漠是曾王借古老奇术助力,才统下的。现任的王,又自小学盅术,炼蛊早已不被族人所轻视了。”
“……原来如此。”
多尔纳笑道:“你似乎很感兴趣?”
琼亦答:“还好,只是觉得新奇,蛮不可思议的。”
“是啊,只是蛊丹炼起来较为繁杂,且难度大,古马岩内除了大小祭司,都不太会。我们都只是为他们养药的,而且,在出丹前,还需请大王亲自加炼。现今的蛊丹已能助人到达很高的修为了,不是只比凡人强上一点而已。”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王誓护身”。
她又问:“蛊丹,能作用多久呢?不会是一辈子吧。”
多尔纳失笑:“不是,品质稍好的,也就半年,次的,说不准一日就失效了,因而才需我们在这儿提炼药引。”
琼亦点了点头。
“这里面不好闻,我们出去吧。”多尔纳理了几个罐子后,吹熄了照明的油灯。
*
依多尔纳所说,大祭司要到晚间才有空接见她,又因村中人格外警戒,所以琼亦只能在屋内待着。
琼亦无事可做,搭话问他:“多尔纳,你看我的样貌,像是昆翟人吗?”
“不像。”多尔纳回:“不过中土人里,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眼睛的。”
她问:“你知道素和氏吗?”
“嗯,我知道,是亲王一脉。”
琼亦继而问:“那你知道他们所有的‘天雪之貌’是指什么吗?”
多尔纳想了一阵:“听说,正是眼瞳含紫。”
琼亦的呼吸屏住了:“那我可能是素和氏的人吗?”
多尔纳的脸上带了几分笑:“为什么会怀疑自己是王室的人?”
琼亦也觉得到此话问出,像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可线索已经如此应对上了,理应是会怀疑的:“我猜一猜,没有这种可能吗?”
“没有。王室怎么会有遗子呢。”多尔纳道:“也从没听说过此事,况且,天山和祁如上,有生就来紫瞳之人,你或许是他族的弃子,唯独不可能是素和氏的。”
“为什么?”
“比天雪之貌更闻名的,是王室额印。你应当知道,我族源于祁如山上的部落。”见琼亦点头,他继续道:“被山神视为叛逃,在主氏一脉的身上,留有诅咒。素和家的人,眉心上方会生有一道血印,代代相传。”
“你额间干净,什么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是素和氏的人。”
琼亦摸了摸自己的额心,心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看来,还是不能往大了猜,直接猜自己是被遗弃的王室,果真还是不合常理了些。
“那多尔纳,像你小时候的岁数,有没有听说过那种气运非常好的人?”琼亦继而问:“就如逢赌必赢,事事顺心的那种人?”
“会有这种人吗?”多尔纳以为她在说笑,但见她神情严肃,没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仔细回忆了遍,道:“没有,都是些运气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差的人。”
琼亦有些失落。
多尔纳安慰道:“人海寻亲确实不易,不过大祭司的占术很难的,纵使不能确定你爹娘身在何方,姓甚名谁,也一定能判断出你是否为昆翟族人,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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